轉過身,在黑板上寫下來了‘倭寇戰爭’與‘鴉片戰爭’兩個名詞。旁邊的翻譯連忙用漢字寫了對應的名詞。吳有平不禁皺起了眉頭,這兩個名詞大大的刺激到了吳有平。
不僅是吳有平,其他學員們也都是差不多的反應。
“亞當·斯密寫國富論的時候,英國已經奪取了世界海上霸權。他們掌握了全球市場的物流,並且有能力用海上力量強行打開世界各國各地區市場的大門。在中國明朝的倭寇戰爭時代,倭寇的海上力量也是東亞地區最強大的,能夠將其武裝力量投放到中國沿海地區。這兩個時代的戰爭,在其物流層麵有類似性!你認同麼?”
聽著這個問題,吳有平回想著黨校內的課程,遲疑片刻,不得不點頭承認。
卡爾教授這才繼續說了下去,“造成戰爭的原因又非常類似。明朝的中日貿易,清代的世界貿易,都導致了一個結果,日本以及全世界的貴金屬正在大規模流入中國。與中國進行貿易的國家都在變的貧困。貿易量越大的國家,貧困速度就越快。”
教師裡一陣沉默。吳有平咽了口口水,一個念頭差點就脫口而出。而旁邊的許嘉則說出了這個理由,“因為這樣,他們就要入侵中國?”
作為德國人,卡爾教授並不怎麼在意中國的立場。地緣政治學並非是一個煽動的學說,而是一個從自然環境入手的學科。人性在其中的比例非常有限。
不過卡爾教授很清楚情緒,於是儘量委婉的答道:“如果中國不在意彆國的死活,那麼彆國為何在意中國的死活?如果大家有興趣的話,以後我們可以討論關於天朝朝貢製度,這是我見過的中國曆代做出的最優秀的平衡手段。就現在討論的問題,我們要先弄清楚戰爭爆發的前置條件。在那個時代,中國掌握著決定性的商品,隻有中國能夠生產,中國還能以其他國家完全無法競爭的價格進行銷售。這才是決定世界貿易的決定性因素。這位同學提出的自由貿易,在當時是日本與世界各國,隻存在選擇不同中國銷售商的自由。並不存在是否與中國貿易的自由。這樣的貿易,使得成千上萬噸的貴金屬流入中國,導致了那些國家本國經濟的貧困化。金銀是一種特殊的商品,因為金銀是有貨幣職能。中國把日本和全世界的貨幣都賺走了。想逆轉這樣的貿易趨勢,隻有一個手段,就是把貨幣搶回來,或者找到一個新的強勢商品,用來平衡與中國的貿易。”
學員們是學習過一部分這樣的內容,不過講課的是何銳,所以沒有這般激烈。此時聽著德國教授卡爾博士的講述,雖然覺得有道理,並且打開了一個全新的視角,但是心中的憤怒卻直竄腦門。
卡爾教授轉過身在黑板上繼續寫了起來,在這個時間裡,大家互相對視著,甚至低聲交談著。交談的話並非是針對卡爾教授所講的內容,而是大大的不友好。
正當吳有平覺得非常不快之時,就覺得有人推了推自己,轉頭看向推自己的許嘉,就聽許嘉低聲說道:“這個教授說的好像是對的?”
吳有平愣了愣,就聽許嘉繼續說道:“建立一支能夠保衛國家的軍隊,的確是國家的基礎。”
“我覺得這教授完全……”吳有平把‘不是中國人’的話硬生生憋住了。雖然卡爾教授其貌不揚,完全沒有存在感。但是教授本人真的不是中國人,自然不會從中國立場上看問題。
許嘉指了指前方,吳有平轉過頭,就見到教授在黑板上寫下了‘物流’與‘強勢商品’,以及‘貿易主導’,‘貿易平衡’,並且在其上劃出了連線,又在連線上寫下了關係的幾種可能性。
寫完這些,卡爾教授覺得這群東北政府的上層人員應該平複了一些心情,這才繼續授課,“德意誌帝國的興起,並非是從德意誌諸國出現而存在的,也不是神聖羅馬帝國的衣缽。德意誌帝國是從普魯士開始的關稅同盟而出現。這個關稅同盟將破碎的德意誌地區組合起來,使得德意誌地區的各個經濟體逐漸能夠發展起本經濟體的地緣優勢。這種時候,地緣優勢才有價值。而中國不同,中國與日本早就各自形成了自己的主體國家,並且構建起了內部市場。在兩個不同國家的市場中,在清朝與世界各國的貿易中,中國才是那個要求其他國家實施自由貿易的主導性力量。這點是同學們必須理解和認同的。”
說完,卡爾教授看著爆發出歎息與議論的課堂,繼續說道:“如果大家不能接受和認同這個理念,那麼大家就可以不用再來上課了。因為這就是我來講授課程的基礎。”
許嘉甚至來不及對課程的內容有什麼反應,完全被卡爾教授這歐洲大學教授範兒給震驚到了。一時間,許嘉想起了上課前與吳有平交談中,提到的東北正在實施的‘應試教育為核心的強製義務教育’。既然叫強製義務教育,那就不存在想不想學習的問題,不想學也得學。
在卡爾教授的課堂上,不認同就滾蛋,完全不存在有教無類的基礎規律。在同學們的低聲議論中,許嘉低聲對吳有平說道:“原來歐洲教授是這麼講課的?”
吳有平搖搖頭,“是歐洲大學的教授才這麼做。”
“所有教授都這樣?”許嘉大感興趣。
吳有平又搖搖頭,“那些專業課教授才這樣,你知道麼?教授在歐洲可是一個非常尊貴體麵的職業。一個係裡麵,不,一個專業裡麵一般隻有一位教授。這位教授就是此專業的帶頭人。不把這位教授搞掉,其他人就升不了教授。”
許嘉是做組織工作,聽到這話之後著實大感興趣,立刻問道:“那其他教授呢?”
“其他的隻有副教授,沒有教授。”吳有平低聲答道。
“有趣,有趣。”許嘉覺得這個辦法或許應該在組織裡麵也嘗試著推行。
課程結束的時候也沒能講完這個內容。很快,何銳辦公室裡麵就聚集了一些人,也有高級乾部打電話到何銳辦公室,詢問卡爾教授到底是什麼來頭。
何銳隻是讓大家好好聽課,並沒有說更多。
對於何銳來說,卡爾·恩斯特·豪斯霍費爾博士,代表著歐洲相當高水平的教授。是個狠人。
豪斯霍費爾在長期的理論研究中,他逐漸意識到了單獨的陸權、海權,軍事戰術,地緣戰略等都太過狹義,必須要站在一個更高的立場上,綜合研究地理、軍事和政治,才能在更高的維度上得到一個普遍適用的答案,真正解決德國的困境。他的理論大致以有機國家——生存空間——自給自足——軸心國——泛區為線。
他認為,國家在生存和發展的過程中是個動態的有機體,它的邊境不是取決於地理上的河流,山川,而是文化,“我們的義務不僅是保護現存的土地,還有廣闊邊境之外的德意誌文化”,文化本身並不能帶來擴張,但文化是比軍事和商業更有用的控製手段,國家的邊境應隨著文化而動態調整。於是國家的存在便取決於它的生存空間,對生存空間的追求是國家生存的基礎。德國的人口密度太高,殖民帝國的人口密度卻很低,這給了德國使命,去擴張邊境領土和將弱小國家變為緩衝國來實現德國的生存和發展。德國的鄰居都是小家夥,他們的存在和不穩定是地區衝突和國際矛盾的重要原因,理應被納入更有秩序、更加高效的秩序之中。同時荷蘭、比利時等小國即使擁有廣闊的殖民地,但其本身的弱小使得現存資源無法有效利用,在德國的治理下,這些地區利用將變得更加高效。之後將形成一個閉合性自給自足的經濟帶,使得這一個地區的經濟都可以得到合理的配置,不再因外部環境的波動而大受衝擊。當一個國家在物質上完全自給自足,在文化上擁有輻射周圍廣大地區的影響力,“軸心國”這一地區支柱國家便誕生了,軸心國的輻射區域稱為“泛區”panregions),最終世界將由數個軸心國對泛區形成穩定的統治,形成世界新秩序。在他的理想世界中,是由四個軸心國主導的四大泛區:
泛美區(panarica)美國主導的南北美洲
泛歐區(earoafrica)德國主導的歐洲和非洲
泛亞區(panasia)日本主導的東亞和南亞
泛蘇區(panrsia)蘇聯主導的從北冰洋到印度
要達成這個目的,必須聯合蘇聯和日本全麵攻擊舊殖民帝國,蘇聯是最重要的力量,日本是崛起的新興力量,而意大利隻是可有可無的棋子。大英帝國在持續衰弱,三者必須首先全麵肢解英、法帝國,同時避免與美國交戰,最終三者齊頭並進向南,徹底把美國趕出歐亞大陸,任其自身在美洲發展,形成世界的新秩序。
在何銳看來,作為地緣政治入門課程,卡爾教授是一個非常優秀的人。卡爾教授已經跳出了盎格魯薩克遜文明的限製。
而這也是何銳建立文明黨的基礎。在何銳看來,這樣的認知遠遠不夠,非得有更先進的文明來替代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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