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祺瑞與徐世昌的汽車駛入1條京城再普通不過的胡同內,就見胡同兩邊牆皮斑駁,灰色的牆壁在晚霞更顯得陳舊。
到了1處4合院門口,車剛挺穩,門內走出警衛來迎接。京城的鄰居們也算見過市麵,雖然遠遠的旁觀,卻也沒人大驚小怪。
警衛引領著段祺瑞與徐世昌進了正廳,就見張錫鑾1身輕暖的錦袍,坐在正廳內的沙發上。見兩人進來,張錫鑾有氣無力的招招手,“兩位老弟,不必多禮,坐。”
此時,牆邊的自鳴鐘突然奏鳴起來,機關控製的小門1開,兩支小鳥從古舊的機關門內探出身體,咕嘰咕嘰的叫了7聲,又被機關自動收回。小門也隨之關閉。頗有年頭的自鳴鐘隨即當當的響了7次。向正廳內的眾人提醒,現在是1923年9月1日晚上7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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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大總統徐世昌與總理段祺瑞坐到民國6軍總長張錫鑾身旁,1時無語。反倒是張錫鑾顫巍巍的抬起雙臂,命道:“徐老弟,段老弟,握著我的手。”
徐世昌與段祺瑞見張錫鑾須發皆白,臉色如同白紙般毫無血色,各握住張錫鑾1隻手,隻感覺張錫鑾的手掌冰涼。9月1日是陰曆7月21,處暑剛過,白露還沒到,可張錫鑾的手就如寒冬臘月般寒冷。兩人都明白,張錫鑾這剛過了80歲大壽的老頭子隻怕是命不久矣。
張錫鑾感受著徐世昌與段祺瑞兩人手掌上的溫熱,歎息1聲,緩緩收回手臂,“兩位老弟,我斷然活不過今年冬天。今日請兩位老弟來,想來兩位老弟已經收到了何賢弟的電報了吧。”
徐世昌歎息不語,段祺瑞倒是強打精神答道:“張老哥,兄弟們以前就是不服氣。今日方知老哥識人之明,絕非我等能比。在東京的大使館發來電報,講述大地震後,東京倒塌建築無數,大半市區化作火海。日本關東乃是其精華所在,遭此大難,數年才能恢複。何老弟在電報裡說,日軍定然垂死掙紮,力求攻破鴨綠江防線。從去年10月到現在,日本百萬大軍打了11個月,還沒能攻破鴨綠江防線,今日強弩之末,更做不到。此次前來,兄弟們就想請教哥哥,何老弟可否給兄弟們留幾分體麵。”
張錫鑾心中不快,然而身體衰弱至此,連不快的感覺也很稀薄。這讓張錫鑾能心平氣和的慢慢說道:“老位老弟,王士珍王老弟寫信過來,說何賢弟那邊已經談過兩位老弟的事。兩位老弟可否覺得何賢弟虧待了兩位老弟?”
“張老哥……”徐世昌想解釋1下。
張錫鑾當即打斷了徐世昌的話,“聽我說!”
徐世昌不得不閉上嘴,而張錫鑾又問了方才的問題。段祺瑞答道:“張老哥,我與徐大哥隊何老弟的安排並無不滿。可北洋還有這麼多兄弟,何老弟隻字不提!”
張錫鑾本想開口,卻先喘息幾下才繼續說道:“1眾北洋兄弟們的出路也容易得很。何賢弟,還有這些年跟在何賢弟手下的那幫北洋小兄弟們,他們有什麼待遇,讓何賢弟按級彆,給北洋兄弟什麼待遇,兩位老弟覺得可否公平?”
徐世昌與段祺瑞微微歎息,沉默不語。張錫鑾說起何銳以及何銳部下都是北洋,這話倒是沒錯。何銳本就是根紅苗正的北洋1脈,他手下的教育部長趙天麟、水利廳長盧道明,是北洋外派的留學生。東北行政長官吳有平、工業廳廳長莊嘉雄都是北洋的大學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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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6軍大學校長周胤善是北洋派出去的留學生,後來的保定6軍軍官學校教官,東北軍名將徐乘風、程若凡、許嘉、鐘義府、胡秀山、鄭4郎,都是保定6軍軍官學校的畢業生。
所以張錫鑾說,讓京城的北洋政府中人與東北政府同等級彆的人有同等待遇,的確是很公平。然而這個‘公平’本身就是徐世昌段祺瑞手下們無法接受的。
張錫鑾又喘息幾下,命兒子取來1份文件遞到了徐世昌手中。徐世昌打開1看,竟然是1份聲明。張錫鑾宣布將所有土地、房產都捐贈給東北政府。
徐世昌歎息1聲,“張老哥,你這又是何必!”
段祺瑞接過文件看過,無奈的說道:“張老哥,我知道你是要給兄弟們做個榜樣。徐大哥和我,還有不少老兄弟,並非不懂事。若是讓我等將土地房產捐給國家公有,我等沒什麼不能答應。然而北洋這麼多人,已經不是兄弟能夠完全做主。”
張錫鑾嗬嗬冷笑,“兩位老弟,我在兩年前就已經準備好這份東西。到現在才發,是想等著兄弟們自己明白過來。我沒幾天好活,等不了兄弟們。兩位老弟,我最後再說兩句。”
在當下北洋政府眼中,張錫鑾是個很特彆的存在。既重要又有些令人厭惡,因為張錫鑾作為新老北洋的連接點,管用又不管用。
說張錫鑾不管用,是因為張錫鑾不能替代何銳答應什麼。說他管用,則是因為張錫鑾答應的事情就應該可靠。
此時見張錫鑾真的沒幾天好活,何銳又在這關鍵時刻獲得了對日戰爭的優勢。北洋與何銳糾纏的時間剩下的不多。兩人正想再討價還價,就聽張錫鑾說道:“今日請兩位老弟來,乃是兄弟1場,當再見1麵。我今年8十,死也是喜喪。我死之後,當鞭炮齊鳴,靈堂無需哭泣。大家熱熱鬨鬨吃頓酒席,談論老朽1生種種人說‘身前事,身後名’,老夫到此時候已經人人評說。兩位老弟,天晚了,我就不請兩位老弟吃飯。我甚是疲憊,先回屋睡了。”
說罷,張錫鑾讓兒子攙扶自己起身,顫巍巍向著裡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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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世昌與段祺瑞隻能告辭。剛出的門,還沒進汽車,就有人送來信。段祺瑞借著旁邊警衛提著的馬燈看完,氣的1腳踢在汽車上。
徐世昌拿過信來1看,也變了臉色。原來陝西的馮煥章通電全國,東北政府與日本大戰,振國威,驅外辱。所以,9月1日開始,陝西接受東北政府的領導。
這就開始倒戈跳槽了麼?!徐世昌怒極而笑,“哈哈!好1個馮煥章,乾得好啊!”
此時何銳正與吳有平並肩站向東北政府大樓院內的門口。周圍的部隊人員來來往往,崗哨密布,卡車、汽車在政府大樓前停滿。勤務兵們將大量通訊設備以及所需的物品往車上搬。何銳即將親自前往鴨綠江前線指揮接下來的戰爭。
吳有平與何銳兩人正說著後勤的事情,通訊兵跑來送上馮煥章的電報。陝西的投降並沒有讓何銳感到歡喜,反倒不快的對秘書命道:“明天就將此事刊登在報紙上。同時表達東北政府的態度,東北政府接受陝西的投靠,東北政府現在命令陝西繼續接受中央政府的指揮。”
吳有平愣了愣,接著就被逗樂了,“主席這麼做的話,他們兩邊都不高興。”
何銳不快的答道:“我們不能給幸進之徒以機會。而且馮煥章這麼做,本就已經得到了好處。他還想要什麼呢?”
吳有平想了想,也覺得是這個道理。便說道:“主席,後方的物資供應沒有問題,前線可以放手開打。”
何銳點點頭,“嗯。我也希望戰爭能夠如我所料。早日結束戰爭,早日統1全國。”
見何銳要上車,吳有平卻叫住了何銳。燈光下,吳有平的眼睛亮亮的,“主席,從你到4平開始,現在不過8年有餘。我覺得好像隻是1瞬,卻又覺得恍若隔世。此次你去前線,請1定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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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吳有平那難以控製的情緒,何銳突然想起最初見到吳有平的時候,吳有平也是這般慷慨激動。不過那時候吳有平對何銳並不相信,卻還是前來請求加入。
轉眼間,2十多歲的青年已經是3十歲的成年。看著吳有平疲憊的神色,何銳拍了拍吳有平的肩頭,“有平,放心,和同誌們在1起,我安全的很。”
說罷,何銳與吳有平握手道彆,進了汽車。先導卡車駛出大門,好幾輛同樣樣式的汽車隨即跟著駛出大門。車隊直奔火車站,準備乘坐專列出發。
何銳此時心中也沒什麼歡喜,心中都是接下來的安排。戰爭打到這個份上,雖然還是百萬對百萬的大戰,卻已經是政治仗而不是軍事仗。殲滅這百萬日軍,的確可以徹底扭轉中日兩國的力量對比。但是對於未來的安排並不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