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國務卿亨利·劉易斯·史汀生是一個看著有點愁眉苦臉的中年男人,並非他性格比較悲觀,而是長相如此。從中國近年海軍發展的數據上抬起頭,史汀生帶著略顯愁苦的神情問旁邊美國國務院東亞事務部的顧問,“中國真的完全拒絕了所有關於海軍裝備的建議麼?”
“是的,先生。根據我們的情報,中國拒絕了英國、法國、美國以及意大利的所有海軍技術援助建議。根據東亞事務部收集的情報,中國的青島海軍學校聘請了日本海軍中將山本五十六作為校長。中國前東北陸軍學院院長,周胤善中將出任自己的母校,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副校長。中國前國防部長徐乘風出任日本陸軍大學校長。這意味著中日兩國已經在軍事上進行了融合……”
史汀生愁苦的神色更加嚴肅起來,等東亞事務部的顧問講完,史汀生問道:“海軍給的判斷,應該是海軍的真實看法吧?”
顧問有些愕然,卻還是點點頭,“是的,先生。那的確是海軍的真實看法,也是當時參與討論的所有人的看法。”
史汀生沒有吭聲,隻是回想著那個結論,“……以日本孱弱的工業能力,維持那樣規模的艦隊,隻會給日本的財政造成沉重的負擔,最終讓日本政府陷入困境……”
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各海軍強國都設計了規模和火力更強大的戰列艦,主炮口徑上升到16至18英寸。由於戰列艦的建造和維護費用極其高昂,這種耗費高昂的軍備競賽在戰爭結束後顯然成為沉重的財政負擔。1922年的華盛頓會議期間,美國、英國、日本、法國和意大利五個海軍強國簽訂了《限製海軍軍備條約》華盛頓海軍條約)限製主力艦的噸位35,000噸)和主炮口徑不得超過16英寸),並規定美、英、日、法、意五國海軍的主力艦戰列艦和戰列巡洋艦)總噸位比例為5.255.253.151.751.75。此外還規定了締約國航空母艦總噸位、標準排水量、火炮口徑。
美國的工業規模是日本的十幾倍之多,也有看法認為,美國的工業規模是日本的30倍以上。美國的海軍主力艦總噸位是5.25,而日本一個小國,其海軍噸位是3.15。日本國力對軍費的負擔是美國的10倍,從任何有著正常看法的經濟角度來看,日本政府都瘋了。
但當下局麵就完全不同了,美元與中國元的彙率是115。當下中國的gdp非工農業生產總值)是800億美元,大概比美國1931年的工業農業生產總值高了那麼一點點。加上日本的工農業生產總值,東亞地區的工農業生產總值不會比美國低太多。以這樣的工農業生產總值,維持的艦隊規模就變得非常合理。
美國國務卿史汀生認為這非常危險,意味著美國的對手在可持續性方麵絲毫不在美國之下。而美國就要與這樣強大的對手對峙,乃至於麵對這樣強大對手的壓製!
但這話對現在來說沒多大意義。作為美國國務卿,史汀生此次前來中國是參加1932年1月13日開始的中美英法四國會議,原本作為觀察員的國家隻有荷蘭,在歐洲各國甚至是南美各國的要求下,中國表示,“這樣的事情完全沒有藏著掖著的必要。”觀察員國家數量迅速增加了意大利、巴西、阿根廷、匈牙利。
因為法國與意大利的反對,所以德國與奧地利沒能成為觀察國。但是中國出人意料的邀請了沙特阿拉伯也作為觀察員得以出席這次會議。
事情搞成這樣,史汀生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明白何銳到底想乾什麼。以美國當下對何銳的評價,何銳是一個世界級彆的領導。這絕非美國為了吹噓自己而拉抬何銳,能讓中國這樣規模的國家成為世界列強,恢複應有的地位,無疑是世界級彆的領導者才能完成的功業。
帶著愁苦的神色,史汀生內心倒是沒有那麼難過。他不得不考慮此次何銳政府所求的到底是什麼。
如果這個問題被何銳聽到的話,何銳大概會嗤笑美國國務卿史汀生想太多。讓荷蘭與意大利參與,主要是為了向整個歐洲釋放善意。讓匈牙利成為觀察員則是為了某種‘統戰’。畢竟歐洲都認為匈牙利是從亞洲來的匈奴人的後裔,作為遠方的親戚,中國沒理由不拉上匈牙利。
至於沙特阿拉伯也成了觀察員,理由更簡單了。中國需要石油能源,而沙特阿拉伯又是英法承認的一個中東國家,現在抬一手沙特,對於接下來與沙特的合作非常有利。
畢竟現在隻是1932年年初,以洛克菲勒公司的石油開采能力,大概1932年底就能打出油井,沙特的石油品質非常好,隻要稍加提煉,就能生產出非常高品質的柴油與汽油。中國現在沒有理由拒絕這樣的能源。
所以何銳此時正在聽國土資源部石油司的同誌們介紹最新的中國石油開采的進展。石油司的同誌神色嚴肅,一板一眼的介紹道:“……大慶油田與中原油田生產的石油,適合進行裂解煉油。但是這就需要非常多的氫氣。”
何銳忍不住歎息一聲,抬手先讓石油司的同誌先停下來,自己則吊著煙卷站起身走到窗邊。窗外的人民路7號的庭院裡依舊有許多殘雪,但是這個時空,氣候屬於幾十年裡比較熱的時間段。所以殘雪不多,大多是之前鏟雪的時候留下的。
想到自己原本的時空,中國利用光伏等新能源已經能夠大量製氫氣,並且利用煤化工的技術路線,使用幾乎取之不竭的氫氣將劣質煤與劣質石油加工成甲烷、甲醇。何銳心中就著實有些惆悵。
但沒多久,何銳強壓惆悵,坐回到座位上,“繼續講。”
石油司的同誌不知道自己的那句話引發了何銳的聯想,卻也沒辦法去分辨,隻能更加小心的介紹著當下的情況,“國內現階段正在尋求更加廉價的製氫技術,而最近日本前來中國的工程師在利用水煤氣反應製氫的技術得到了非常好的成果。利用來自越南的高品質煤炭,可以製備非常高純度的氫氣。這為中國的合成氨與石油裂解提供了非常好的原材料。
以當下的石油供應,國內每年能加工處理的原油從600萬噸,穩步提升,未來兩年裡麵能夠達到1000萬噸的水平。”
何銳著實有些沒耐心聽下去,便問道:“進口石油呢?”
“以及兩年內,進口石油從300萬噸提升到1100萬噸。主要來自於蘇聯與荷屬東印度……”
何銳著實聽不下去了,便說道:“我知道了。你將報告留下,今天就到這裡。”
送走了神色間明顯有著惴惴的石油司的同誌,何銳又站到了窗邊。自己的不快的確是問題所在,何銳對此心知肚明。不過何銳也因此而確定,自己的確不是一個非常細致又耐心的人,而是一個還沒能擺脫急功近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