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老裡長曾經讓自己兒子在中州府城買了好酒帶回去。
當時是拿了老校尉一壇濁酒去換了的。
老裡長原本似是打算去置換一番,悄悄給這老兵來個驚嚇,卻沒能如願以償,最後將好酒倒入墳中,也算是了卻了一番心願。
這就是當日那位斷腿校尉裝濁酒的酒壇。
方才齊無惑托老裡長的兒子取了來,少年道人尋了一處水,以水流轉於酒壇之中,而後手指微動,這一股水流沸騰而起,直入嘴中,閉上眼睛,感受到這酒水之中潛藏的藥性,而後手指指決輕點喉嚨,少年道人朝著旁邊微微張口,水流吐了出來,重又散開落地地麵。
少年道人擦了擦嘴角:
“下毒了。”
“潛龍衛出現在這裡的話……我猜測的果然不錯。”
“現在那賊並不放心,所以要收尾。”
“……他就這樣喝了七年的毒酒啊。”
少年道人怔怔的不說話了。
“所以當年能夠和妖魔血拚的血肉都衰敗得不成樣子。”
那他知道自己喝的是毒酒嗎?
不知道,就這樣死去的話,何其悲涼。
可若是知道是毒酒,卻也一杯一杯飲酒入喉。
卻覺得,更是哀傷了。
少年道人閉了閉眼,隻覺得若是那人在自己麵前的話,自己應該會拔出劍來殺上去,可是這人世間偌大,心有殺機卻尋不到人,長劍空利,隻得在鞘中鳴嘯,安靜許久,把這酒壇扔在了專門負責城中清潔的地方,小孔雀似乎很敏銳,連絨毛都微微炸開來,整隻鳥看去都膨脹了一圈,道:
“阿齊阿齊,你要去收拾掉那個什麼太子嗎?”
“這樣的事情,小家夥不要問。”
少年道人聲音仍舊溫和,自我元神回憶黃粱一夢的經曆。
太子?
現在這個太子,和後來那個接過皇位的不是一個人。
而今在位的這位大聖大慈仁德孝皇帝,似是自知自己上位有頗多的問題,不那麼得光明正大,也引得了朝中一些宿老的不滿,更是留下了諸多手尾沒有處理乾淨,母族和妻族都出身於五姓七宗的太子就是他用來製衡世家,抹去不乾淨的手尾的一把刀。
切割世家,逼迫良才。
美其名曰曆練太子,其實是用太子為刀完成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最後再把太子推出去,平息世家的怒意。
做了一個交易。
廢了太子,重立幼子之子,也即皇孫為皇。
既抹去了當年自己的手尾,又削弱了世家,令皇權高度集中。
哦,對。
最後還給自己那名望尚且不夠的好皇孫,留下了足以鎮住局麵的【無惑夫子】。
這樣一切都在他的計算之中。
除去了國力衰弱,除去了尚且有數百萬哀民之血,除去了邊關被妖國叩關。
帝王手腕純熟,是有聰敏的。
隻從不曾低頭看過黎民。
少年道人隨意用佩戴在腰間的,那一根浸泡過天河之水的樹枝在土地上輕輕勾勒著,潛龍衛不是不可以離開太子而獨立行動,但是既然有儀仗,那麼顯而易見,太子也在這左近,周圍官員不曾按照大規格去接待,是以不會是太子代替人皇巡遊天下,屬於私訪。
而今快年節了。
第五年……
少年道人垂眸。
這位人皇,聖人,要更改年號了啊。
年號曰——聖德。
這位太子,該是巡遊結束,來此尋找寶物以在年初之時的集會上,當眾獻給其父吧,除此之外,前太子的兒子,那位郡王也還在這裡,這也是吸引太子來這裡的原因。
雖然不知道為何,那郡王從京城脫身而出,但是皇帝和太子是不願意看著他在外麵的。
想來,那位校尉的事情,在那太子和皇帝眼中,並不值得思考。
少年道人心中已有定計,將這樹枝重新佩戴腰間一側。
小孔雀疑惑不已:“阿齊阿齊,要去哪裡?”
齊無惑回答:“明真道盟。”
“哦。”
小孔雀疑惑,又詢問道:“阿齊阿齊,公道和王法,是好吃的嗎?”
“不是,但是對老裡長他們來說,是和吃喝一樣重要的事情吧。”
“哦哦,那就是很大的事情了。”
小孔雀一下就明白了這件事情的重要性,肅然起敬。
而後又有點擔心道:
“那剛剛的老爺爺能吃飽,啊,我是說,能拿到他要的公道嗎?”
少年回答:“……大概不能吧。”
小孔雀覺得很可憐:“欸,那不是很可憐,我要是沒有吃的,也很可憐,人沒有公道了,就和小阿齊我沒有吃的一樣了嗎。”
“那公道在哪裡啊。”
少年道人想了想,回答道:“在人心。”
“如果人心求不來的話。”
“那就在劍鋒上。”
小孔雀歪了歪頭,道:
“那阿齊你的呢?”
“也求王法嗎?”
少年道人這樣回答道:“我是出家人。”
“啊,所以呢?”
少年聲音溫和:
“所以,目無王法。”
“哈,有情有義,無法無天,好殺氣,又是誰要找樂子麼?我看看……”
少年道人的元神忽而察覺到一句笑言,自我性靈忽而提醒,他下意識抬頭,卻恰好看到一名懶洋洋的灰衣男子,那灰衣男子正哈哈大笑,一手提壺酒,配合方才的話語,如此出場,落入旁人眼中,也自有高人遊戲紅塵的一番氣度。
於是仰脖飲酒,名士風度,視線也轉過來。
看到少年道人背著竹簍。
正安靜看著自己。
又看了看少年道人肩膀上,那看上去是孔雀,閉上眼睛,氣機卻又像是九頭獅子的糟心玩意兒。
於是那先前清閒輕鬆的算命先生,臉上的笑容凝固。
身軀驟然僵硬。
看了看少年道人,又看了看那奇奇怪怪的孔雀鳥。
脫口而出一句話語。
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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