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帝落子,輕描淡寫道:“這白紙為魂,畫卷為人。”
天蓬大真君,左輔星君,元營元君等見到後土皇地祇娘娘手掌輕輕揉了揉雲琴的頭發,而木門打開,兩人走出,隻是一者穿著袍服,氣度雍容平淡,其勢早已成,另一位隻是身穿藍色道袍的少年人,他們彼此之間似乎並不祥和。
“既然隻是虛假的,隻是終究消散的東西,人之生死,無關於魂魄,那麼兒子殺死父親,母親殺死孩子,彼此廝殺,不也隻是一場輪回而已麼?再度轉世,就會扮演這一世的身份和關係。”
“覺得自己是一切經曆,一切的相識離彆,以及經曆之事組合在一起,塑造誕生出來的個體;還是曆經無數輪回,洗刷掉每一次經曆的筆墨後留下的最本質的魂魄。”
後土皇地祇娘娘?欲要緩和地官和天官之間的矛盾?
齊無惑沉思許久,南極長生和北極紫微的話語在耳畔浮現出來,少年道人捏著棋子許久不曾動手落子,許久後,道:“貧道齊無惑認為……”
後土皇地祇娘娘眸子微斂,淡淡道:“也可以。”
“魂魄隻是載體和人的個體,並非是一樣的,嚴格意義上,吾眼中所見的人,所見的一切有情眾生,是這個魂魄在這一段時間裡麵經曆的所有事情,讀過的所有書,一切的巧合,微妙的心中情緒起伏,所有的一切彙聚而成的個體,是一個人。”
“那些經曆,見到的人,遇到的事情,才是【人】。”
北極紫微大帝道:“覺得如何?”
北極紫微大帝淡淡道:“長生?於我看來,長生為毒。”
北極紫微大帝不置可否,隻是拈茶杯如提酒盞,淡淡道:“過去無數紀元,混亂無比,仙神爭鋒,你可知道,起源於何?”
“無異於無儘殺戮之舉。”
他微微垂眸,看到那似乎永遠沒有煩惱的少女站在那裡,澄澈安寧的眸子看著北帝和齊無惑的背影,裡麵似乎泛起了一絲絲的悲傷和難過。
‘是想要和小師弟說些什麼……’
北極紫微大帝語氣漠然,五指握合:
“萬物蒼生,自有秩序。”
她看出來了?
可旋即那少女臉上又浮現出燦爛笑容,然後雙手環抱住了旁邊的後土皇地祇娘娘的手臂,眸光溫暖如舊,卻仿佛方才那一刹那的‘明悟’,隻是天蓬大真君的錯覺。
齊無惑很想要說不願意。
“爭鬥,殺戮,除非他可以立刻讓所有生靈都抵達長生不死不朽,否則的話想一想吧,齊無惑,當整個世界上的仙神多增加十倍百倍,有百倍的東華,隱曜,遵循著長生的道路而行,為了求道無所顧忌,會發生什麼?”
齊無惑回答道:“人間有一種病症,得此病症者,會一點一點地遺忘自己的過去……,最終不記得親人,不記得朋友,不記得自己的過去和一切經曆,不記得自己喜歡什麼,討厭什麼。”
北極紫微大帝淡淡道:“我不想反駁你。”
“這一副畫,便是一人之一生。”
北帝喝了口茶,隨意拈起一枚黑色棋子,道:
“會下棋的話,下一子。”
後土皇地祇娘娘則是微笑道:“無惑,雲琴來尋你了。”
氣氛逐漸變得徐緩許多,不再是那麼的緊繃,已經開始有笑聲閒談,就像是真正的,晚輩和晚輩之間閒談,隻是恰好長輩也在而已,齊無惑提起手中買來的菜,前去準備今日的午飯,雲琴則是陪著後土娘娘閒談。
天蓬大真君微怔。
“要為最高。”
後土皇地祇娘娘道:“無惑,要去何處?”
北極紫微大帝,南極長生大帝,後土皇地祇娘娘……
“在我的眼中,魂魄為一。”
divcass=”ntentadv”“但是,每一次轉世的個體,並不是一了。”
少年道人道:“不是。”
“但是如果連這些也抹去了呢?”
當廳堂之中的諸人看到他們兩個一齊出來的時候,神色都有所變化,後土皇地祇娘娘眼底笑意微頓,視線掠過了身前的雲琴,落在了北極紫微大帝身上,三元元君皆有驚愕,左輔星君訝異。
“為求大道,萬物可拋?”
“來來來,這些是雲琴帶來的禮物。”
日頭沒有像是夏天時候那麼毒辣,兩側的樹葉已泛起了枯黃之感,在這樣尋常樸素的人間小鎮裡麵,如北極紫微大帝這樣風采超凡之人的出現,自然而然地會引來一道道的視線注視,但是此刻的人們卻視若無物,隻是和少年道人打招呼,頗為尊重的模樣。
“親自見過了南極長生,仍舊有此想法的話。”
“也隻是魂魄而已,不是【人】。”
北極紫微大帝抬眸,道:
“萬物渴求長生,是【我】長生,非【肉塊】,非【魂魄】長生。”
祂的目的是誰?
齊無惑嗓音溫和道:“今日還有些客人來,菜買得有些不夠,我去外麵再買一些。”
齊無惑沒有反駁,他提起白棋,北極紫微大帝道:
“南極長生他見你,應該是講述了一番自己的道給你聽?”
北極紫微大帝抬眸,這茶館裡今日閒散,最當中掛了一幅老牛耕田圖,北帝指了指那一卷圖,道:“魂魄,就如同白紙一般;而一生之經曆如同筆墨落於白紙之上,勾勒起伏,經曆的事,結交的人,好友,仇敵,便是起承轉合,終究化作一幅畫卷。”
“要證道,要求道。”
“長生之氣機。”
“要淩駕於三清四禦。”
隻是齊無惑沒有想到。
“但是,每一次轉世的個體,並不是一了。”
齊無惑不曾回答,北極紫微大帝的神色平淡,淡淡道:
“吾曾經來過這一城鎮,還記得曾有鹵肉和茶不錯,今次下凡,倒是有些心思再去看看,買些回來下酒,太上玄微,可願意同行?”
齊無惑閉目,北帝已經下棋了,少年道人好一會兒後才落子,道:“他的目標是長生,萬物長生,為此要加速輪回,以千次萬次的輪回,換取一世之長生,北極紫微大帝認為,長生是對,是錯?”
北極紫微大帝道:“如此下來,整個六界將會混亂瘋狂。”
北極紫微大帝抬眸,看到了思考當中的少年道人,他的眸子平和無光,幽深安靜,道:“重點在於,蒼生自己的想法。”
他這樣的禦,不可能輕易下凡,必有其本身的目的。
“不殺,不足以定秩序。”
“當然是他,因為還有其他人在,因為他的親人,朋友還在。”
“不斬,不足以維六界。”
北極紫微大帝語氣平和,他背後的天空雲氣流轉,仿佛壓下,天穹厚重而沉悶,北帝的眸子平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一枚腰牌已經落在了桌子上,上麵有層層疊疊的雲紋,就在齊無惑和北極紫微大帝的中間。
“但是若是蒼生認可,人間紅塵事,自己的一切經曆,親友,自己的喜好欲望,隻是被洗刷而去的筆墨,一場遊戲,而承載著這些的魂魄才是自己的話;那麼長生的道路,就是在抹去無意義的彎路,直指本真,極為正確的道路。”
我?!
正是午時以後,這街道上人們少了些許,然此刻已到深秋。
這樣他們可以一邊下棋一邊喝茶,也算是在給招攬生意,
店家上了茶,還有一碟子豆子,一碟子切了的涼菜佐茶,笑著道:“客官且先稍微等等,咱家的鹵肉馬上就好了,到時候給您兩位切第一下,且稍等,稍等。”
“而長生之道,隻會讓這種無法滿足的欲望更加劇烈。”
“是長生者之欲。”
折扇輕輕按在了雲琴肩膀上,北極紫微大帝淡淡道:“不必了。”
天蓬大真君忽而發現了什麼。
“或許會化作閻羅索命圖,或許隻是千裡草地。”
天蓬大真君乃是三清正傳,也是含笑受了一禮。
“但是,這也隻是我自己的想法。”
“真武靈應,可願歸位?”
風起雲湧,萬物蒼茫。
少年道人看著眼前的北極紫微大帝,道:
“敢問,蒼生遵循的,是誰定的秩序?”
北極紫微大帝看著他,這位尊奉玉皇,以一己之力承擔數個劫紀殺伐爭鬥的禦語氣平和,仿佛說最尋常不過的事情,淡淡道: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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