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公明白過來,“就是她?”
李臣簡點了點頭,“他日論功行賞,還望大哥重審她父親的案子,還梁判一個公道。”
陳國公自然滿口答應,不在話下。
繪螢款款福下身去,“多謝二位公爺。”複向李臣簡道,“妾想進去探一探,還望公爺應允。”
裡麵的人再也不足為懼了,最後的相見也算了了李禹簡的心事,陳國公沒有什麼異議,李臣簡便頷首道好,“去吧。”
繪螢又肅了肅,看著他們駕馬往長街那頭去了,方轉身接過女使手裡的食盒,登上大理寺的門庭。
有解差引路,一直將她引進牢獄深處,她看見那個蜷曲的人,解了甲,身上的衣裳還沾著血跡。想起他出門時候的豪情萬丈,向她許諾“隻要我成事,你就是我的皇後”,而今看他淪為階下囚,心裡有股說不出的滋味。
略站了站,她上前叫了聲“公爺”,李禹簡聽見那聲喚,像被按了機簧一樣猛坐起來,見是她來了,不由怔了下。
自己現在這樣狼狽,實在失態,忙無措地整整衣裳抿了抿頭,“你怎麼來了?”
“我來瞧瞧你。”繪螢說,在柵欄那邊蹲踞下來,打開食盒,搬出了餐碟點心。
楚國公府上下,現在應當都被押解起來了,她卻還能來牢裡看望他,他心裡知道,一切猜測都是真的。可是追究還有什麼意思,倒不如保有一點體麵,來世再見的時候,不會覺得難堪。
繪螢倒了一杯酒,纖纖的手腕穿過柵欄,遞到他麵前。她說“這段時間承蒙公爺厚愛,妾感激不儘。公爺喝了這杯酒吧,牢裡陰寒,暖暖身子。”
李禹簡翕動了下嘴唇,有千言萬語想問她,可是到最後,還是開不了口。自己機關算儘,最終敗在一個婦人手上,有什麼顏麵再去責怪,再去追問呢。
他把酒杯接了過來,一飲而儘,熱辣辣的一線從喉頭飛流直下,暖了五臟。
他將杯子交還給她,“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繪螢垂下眼睫道“等爹爹的案子平反了,我想把家人的屍骸牽回祖墳安葬。至於我自己……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頷首,“若是再嫁,找個好人,彆再委屈自己了。”
繪螢聽他這樣說,詫然抬起頭來,看見他眼裡有淚一閃而過,很快又彆開了臉,“這牢裡濕氣重,女孩子不該來,快些走吧,走得遠遠的,彆再來了。”
已然到了窮途末路,再多的眷戀和不舍都是虛妄,本就不該開始的孽緣,如果沒有她,自己不會一敗塗地,有時候真是想不明白,自己那樣多疑,為什麼上次質問過她一回,就再也沒有懷疑過。想來是老天爺的意思吧,執著於兒女私情,終究難成大業。罷了罷了,也沒有什麼可記恨她,一切都怪自己。
繪螢站起身,撫了撫裙裾,打算離開,他忽然又叫住了她。
她頓住步子,等他開口責難,然而並沒有。
他扒著牢門,顫聲問她“你有沒有喜歡過我?哪怕隻有一瞬,有沒有喜歡過我?”
繪螢並未回頭,沉默片刻隻說了一句“公爺,保重。”
喉間堵著什麼,憋得她喘不上氣來,也許是這牢房太罪惡、太陰暗,她已經一刻都不能逗留了。
不敢回頭看他的失望,人生中的過客,偶而交集,然後各奔東西,不要上心,不要愧疚,一切都是命……都是命啊!
她慌亂地走出甬道,知道他的視線一直尾隨她,直到踏出那片黑暗,重新走在日光底下,她才鬆了口氣。
身後的大門沉重地闔上,女使過來攙扶她,“娘子,咱們回去吧!”
她忽然有些迷惘,回去,回哪裡去呢……認真想了想,好在自己還有退路,在進入楚國公府之前,她有自己的玲瓏小院。
“走吧。”她登上車,特意讓小廝繞了一圈,繞到魏國公府邸,馬車從門前經過,可以看一看那裡的現狀。
依舊氣派的大門和連廊,門前護院和長行佇立著,已經有親友開始絡繹來往。她命馬車停下,打簾看了一會兒,這裡看不見後院的情景,但想來公爵夫人眼下已經安心了,在等著丈夫凱旋。
遇見一個對的、愛你的人多重要,有些福氣是羨慕不來的。自己唯一的一點熱量,幫助他完成了他的任務,恩情報答了,還掙得了一個為父申冤的機會,已經很值得了。
門前有孩子提著小小的兔子燈走過,她看見了,想起自己小時候的光景,不出正月,永遠覺得節沒有過完。如今年紀大了,才知道十五過後便是平常日子,隻有靜靜等待,等著春暖花開的時節到來。
續晝內,雲畔放下袖子,端端坐著,聽太醫的診斷。
太夫人、王妃還有惠存,都眼巴巴地看著,王妃等不及問“王提領,脈相怎麼樣?”
王提領是太醫院最善女科的大夫,診斷起來絕無錯漏。聽王妃詢問,站起身向堂上的貴人們長揖下去,笑著說“恭喜恭喜,公爵夫人有喜了。看脈相將滿三月,夫人血氣充盈,孩子根基也壯,基本不需調理,隻要食補就夠了。不過畢竟月份尚小,胎還沒有坐穩,總是小心些,錯不了的。先前問夫人,說近來胃口不好,用些開胃健脾的藥也不無不可。但量不宜大,略加調理,每日用完上外頭曬曬太陽散散步,對大人和孩子都好。”
大家聽了,終於綻出笑容來,太夫人向上拜了拜道“阿彌陀佛,總算有了,全賴列祖列宗保佑。”
王妃歡喜得坐不住站不住,命人送走了王提領,嘴裡一徑嘀咕“我要上道觀給三清祖師敬香,再去通稟你們父親一聲,忌浮終於有後了!”
這是多高興的事啊,苦儘甘來,再加上添丁的喜氣,足以掃清連日的陰霾。
雲畔抿唇笑著,望向太夫人,她知道太夫人一向對李臣簡抱以很大的希望,希望他登頂,一償她平生所願。
可惜,現今大局已定,這個願望恐怕再也不能實現了,她小心翼翼地打探“祖母,忌浮的決定……祖母生氣麼?”
太夫人滿麵紅光,現在哪兒有生氣的工夫,擺手道“忌浮向來是個有成算的孩子,他作的決定,我沒有不讚同的。”不過說悵惘,多少還是有一些,但是和懊惱無關,隻道,“張太後也算風光了一輩子,最後不過如此。我想著,各人自有各人的造化,雖不能立於萬人之上,但隻要平安,就是最大的福氣。”邊說,目光邊流淌過家人的臉頰,笑道,“經曆了一番風雨,才知道這平安二字有多可貴。我如今是不求兒孫富貴顯赫了,隻要都好好的,那就夠了。接下來就盼著你能順順當當生下我的重孫子……重孫女也好啊,一家子齊全,比什麼都要緊。”
邊上的姚嬤嬤和檎丹都掖著手微笑,這樣和美的日子,果真不經曆坎坷,不知道其可貴。
雲畔放下心來,慶幸一切都重新開始有序地運轉,接下來隻等李臣簡回來,一家人便可以團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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