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貴對接過這書包有些抗拒。
據他這段時間了解,不管是鹿家的大老爺鹿泰恒,還是鹿家的老爺鹿子霖都極為吝嗇,這布包看似被毀,實際拆了線,弄成布料,也能值一百多文錢。
大部分村裡財東家的錢是省下來的,從嘴裡扣縫扣出來的。
沒有白給這麼一說。
例如《儒林外史》的嚴監生死的時候,都閉不上眼睛,就為的是燈盞裡的兩莖燈草,恐費了油。
能給鹿兆謙上學的白嘉軒終究是少數人。
“是大少爺給的……”猶豫了一會,劉謀兒還是如實告知,或許他也不懂什麼叫隱瞞,“今個早上你爸求老爺,讓賒些賬,要給你買書,路過的大少爺聽見了,說入學之後,你就坐在他旁邊,他有閒書,你就先看,書包是那會給的。”
相比較敬畏的東家,還是白貴更可親一點。
白貴生下來時,就被白友德抱著認了他這個乾大。白友德和他都是鹿家慣用的長工,交情極深。
按理說他不應該說這些閒話。
但若要讓白貴白感謝老爺鹿子霖這就是他的錯了。
他可知道鹿子霖背後是啥慫,不是個好東西。
“鹿兆鵬……”白貴迷茫了一會,就重新打起了精神,收了這打著補丁的布包。
不食嗟來之食,雖看似容易。
可全是人情世故。
今日他要是沒背這個鹿老爺贈送的書包,鹿家或許明麵上不會說什麼話,可後麵呢,不讓他家在鹿家當長工,或者找個由頭整他或者他爸,都是一件麻煩事。
這就和應酬是一個道理,今天你不感恩戴德,是不是趕明就翻天了?
得防著。
白貴咬了咬嘴唇,將糧袋裡的東西重新放到書包,提拉在肩上,背對著劉謀兒,他臉色漲紅了一會,被風雪冷過,緊接著就麵色如常了。
路挺滑的。
下雪之後,剛踏的初雪,路麵不滑,可走的人多了,積雪踩成冰,得謹慎防著滑倒。
鹿家距離祠堂不遠。
三四百步的路程,走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他就走到了。
西邊廈屋,透過窗欞,能看到幾個半大的孩童正在溫書,一個個穿著棉襖,麵色有些紅潤,看一眼書,就再背一段文。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劍號巨闕,珠稱夜光……”
“子曰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
有的還在讀蒙學時的《千字文》,而有的進度快的蒙童已經開始背誦《論語》。
白貴瞅見,劉謀兒眼裡閃過一絲羨慕之色。
不過他不知道劉謀兒羨慕的是蒙童穿的棉襖,還是讀的書。
“貴娃子,這桌凳額就放在這了。”劉謀兒搓了搓手,然後朝著鹿兆鵬、鹿兆海那桌,討好的笑了笑,“大少爺,二少爺,貴娃子今就在這學堂讀書了,你倆有啥指使他的,儘管吩咐,那個啥,老爺說過,貴娃子就是你倆的書童。”
鹿兆鵬、鹿兆海神色如常,像是受慣了阿諛奉承。
“彆說了,叔,你忙你的事,貴哥有額倆照顧,沒有誰能欺負。”鹿兆鵬透露著股儒雅氣,不像是鄉間的小少爺,倒像是徐夫子一樣。
白貴拘謹的坐在兩人旁邊。
他的桌凳被劉謀兒合在了鹿兆鵬、鹿兆海兩人的旁邊,挨著他們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