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高不見章台路!
雅間外頭的番役為了搜人將小茶樓鬨得雞飛狗跳,可是雅間裡邊卻是靜悄悄的,沈莙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略為急促的呼吸聲。
那個將她送上露台的掌事此時已經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獨留沈莙站在堂內和姬潯大眼瞪小眼。
因著不是在宮裡當差,沈莙沒有行跪禮而是略顯傲嬌地衝著姬潯做了個萬福。姬潯顯然是心情好到沒有閒工夫和她一般見識,笑意盈盈地替自己倒了一杯熱茶然後向沈莙招招手,示意她離得近一些。
“好孩子,來過長門街沒有?”
被姬潯的那句‘好孩子’雷得外焦裡嫩,沈莙充分調動了自己的神經才反應過來,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
“剛入宮的時候在掖庭當差,出宮采辦的時候到過許多回。”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之後姬潯眼裡的笑意更深了,他這種十分反常的表情弄得沈莙頭皮發麻,隻覺得姬潯盯著她的樣子就像盯著一盤自己愛吃的佳肴。
“剛才在底下,我手下的人分布的位置都記清楚了嗎?”
對姬潯問得這兩個問題沈莙隻覺得自己此時一頭霧水,不過往日裡和姬潯相處的經驗告訴沈莙絕對不能在這個人麵前撒謊,想來想去還是老實回道
“記得的,不管什麼,看過一次就很難忘掉了。”
姬潯對沈莙的老實覺得還算滿意,低頭將那杯放涼的的茶飲儘之後臉上的笑意瞬間就換成了凜然的殺氣,
“既然來過長門街,你必然就很是清楚這條街的房舍布局,底下的人一直找不到本座想要的人,他們找過的地方你也都清楚了,現在本座要你將這條街易藏人的地方和那些蠢貨的盲點都一一列出來。”
姬潯的話因剛落,那個神出鬼沒的褐衣掌事就端著紙筆進了雅間。
說實在的,沈莙現在整個人還處於極度驚訝之中,讓她驚訝的不隻是方才姬潯變臉的速度,還有他話裡的內容。
在好不容易理清了前因後果的情況下沈莙又開始在‘嫉惡如仇’和‘識時務者為俊傑’之間進行了極度激烈的心理鬥爭。
隻可惜事實證明以她的那點道行還不夠姬潯萬一,從她臉上那一絲糾結和猶豫之中姬潯毫不費力地猜出了她心裡的想法。
難得有人敢當著姬潯的麵兒耍心機動滑頭,偏偏這個人還確實是笨得可以,這種新鮮的體驗不知為何總能讓姬潯的耐心達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高度。
“本座吩咐你的事為什麼要想這麼久?難不成你心裡還想著救那些人一命?”
被姬潯直截了當地戳破了自己心裡的小算盤,沈莙難得地有幾分尷尬窘迫,還未來得及反駁就又聽見了姬潯嘲諷的話語,
“婦人之仁!若是你老實照本座的吩咐去做,被提走的就隻有那幾個本座想要的人而已,若是你不配合,不隻你自己倒黴,長門街上將會有許許多多被帶回西廠問話的人,到時候他們可不會有你現在這麼舒服。”
沈莙被姬潯的話弄得一個激靈,仔細想想,自己剛才的打算實在是有些蠢。
想通了這一層之後沈莙倒是老老實實地開始奮筆疾書了,心裡還不住念叨,怎麼一遇見這個煞星自己的智商就直線下降呢?
在沈莙動手寫的時候那個褐衣掌事一直在旁邊盯著她,沈莙一停手那人就將宣紙抽了出去,對著姬潯行了個禮之後又翻身躍下了木欄。
褐衣掌事消失之後雅間內又回到了沈莙和姬潯獨處的情況。
沈莙站在圓桌前,被姬潯盯得有些局促,不自在地一直用雙手撥弄著披風上的扣繩。
“今日倒是打扮地平頭整臉了些,也不知你往日裡穿戴的都是些哪裡翻出來的壓箱貨,整個人都灰不溜秋的,活像隻灰鼠。”
沈莙麵上不敢顯露什麼,心裡卻呐喊著我平日裡穿的都是司服局送來的新衣服,誰像你似的穿什麼都像是畫裡出來的人。
姬潯倒是沒有什麼閒情去猜測沈莙此時的腹誹,他的視線飄過沈莙耳垂上的紅穗珠耳墜和脖上掛的長命鎖項圈,最終落在了她凍得發紅的雙手和光禿禿的手腕上。
沈莙被姬潯的視線弄得有些奇怪,左右打量才肯定姬潯是在看她的手腕,心下一窘,竟有種想把雙手藏起來的衝動。
事實上比起金銀寶石,世家貴女們更喜歡收集美玉用來雕成玉墜或者鐲子耳環之類的飾物。但凡是官家小姐,哪怕是家中已經落魄,長輩親族都會保證她至少有一塊拿的出手的玉飾。
沈莙本來是想要在腕子上攏一個銀手釧的,但是留在身邊的首飾中並沒有手釧一類的東西,沈莙又是從來不肯戴玉鐲,因而最後兩腕空空地出了門。
對於沈莙不肯戴任何玉飾的怪癖沈菱和秦湄都曾經過問過,原本也沒什麼,打個馬虎眼也就過去了。隻是沈莙總是覺得在姬潯麵前,自己的一切都無所遁形,因而被姬潯一盯,竟是有幾分局促不安。
此時姬潯自然是沒有漏看沈莙的窘迫,將手裡的茶杯輕輕放下之後便向沈莙道
“想不到你也是個記仇的,那件事已經過了兩年有餘,難為你還為著那個冰花芙蓉玉的鐲子一直不肯再用旁的玉飾。”
姬潯是半分壓力也沒有地扔下了這兩句輕飄飄的話,沈莙卻是被他話裡的內容驚得瞠目結舌,心道這人難不成是把她從小到大的每一件事都摸得一清二楚?
“大大人你究竟還知道奴婢多少事情?”
沈莙擠了半天才磕磕絆絆地說出一句整話,這一回姬潯倒是大大方方地跟她透了底兒,
“瞧你這意思,倒像是有些什麼事情怕人知道似的。不會是你為了泄憤偷偷砸了你嫡母最愛的白瓷花瓶那一樁吧?還是你私藏□□被你從兄抓包,又或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