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高不見章台路!
沈莙唯一一次見過這位萬千寵愛的昌和公主是在蘇相府,遠遠的一眼,並未近身。對這位天之嬌女的了解也都是那日從慕容淳那裡聽來的。聖上親妹,撫遠侯之妻,以及薛京墨生母。若真要說起來,這位昌和公主乃是京中所有命婦貴女們豔羨的對象,皇女的典範。從出生開始就是嬌養的嫡公主,當時的皇帝對這個幼女百依百順,替她挑的婆家也是戰功赫赫的一品軍侯府。到如今,有個當皇帝且又疼愛於她的兄長,和撫遠侯夫妻和睦,有子如薛京墨這般優秀爭氣,就是沈莙這樣對皇室貴族嗤之以鼻的也很是羨慕她一帆風順的人生。
嵐綏看沈莙出神,伸手拽了她一下,語帶調侃道:
“快彆看了,咱們再在這裡呆站著隻怕一會兒那些侍衛該來問話了!”
沈莙頗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依著嵐綏的話往邊上繞著路走遠了。
她這些日子悶壞了,今日難得出門,像是拘了許久的小馬駒子,活潑的不得了。嵐綏見沈莙高興,也沒忍心拂了她的意,臉帶笑意地陪著她又逛了小半個時辰。
無奈沈莙向來是容易樂極生悲的體質,兩人走到楠徵園的時候嵐綏打眼就看到了另一邊回廊裡領著宮人款款走來的玉嬪和程婕妤,立馬反應過來拉住了沈莙。
沈莙心道這可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反手挽住了嵐綏就往回走。玉嬪也是老遠就看到了兩個女官打扮的少女,其中一個的身形還有些眼熟,本以為她們會上前來請安,不想那兩人卻是轉身往回走了。她這些日子受夠了在後宮裡頭奴才們捧高踩低的輕待,如今見有人居然避著自己走,霎時就火氣上了頭,衝著那兩人的背影尖聲喝道:
“站住!”
沈莙心裡一個咯噔,隻聽後頭一陣悉悉簌簌的腳步聲,才回過頭去就看到了在侍兒的攙扶下快速朝這裡走來的玉嬪。她身旁的程婕妤也很是驚訝,見她過來也不得不跟著往這裡走。
沈莙見此時已是再難躲避了,乾脆就拉著嵐綏像走來的兩人請了個安。
玉嬪開始隻是以為這兩個奴才不敬自己才有了脾氣,不想走近了一看,其中一人恰是慕容淳那賤人的好友,那一瞬間新仇舊恨皆都湧上心頭,她劈手就在沈莙臉上呼了一巴掌,厲聲赤道:
“狗奴才!見著了主子不來請安,這樣鬼鬼祟祟地躲避於我是不是做了什麼齷齪事怕人發現!?”
玉嬪這動作一出,當場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沈莙知道蘇憶茹可能會怒火中燒,可這裡是後宮不是她的蘇相府,自己畢竟是上陽宮裡的三品女官,玉嬪不得寵,打狗還得看主人呢,就算為難於她也該有些嬪妃的樣子。可是像個潑婦一樣劈頭蓋臉就是一巴掌沈莙是萬萬沒料到的,蘇憶茹下手頗重,臉上火辣辣的痛楚叫沈莙一時心裡怒氣翻騰,表情也冷了下來。
然而跪在沈莙身旁的嵐綏卻是比沈莙還要生氣,她是姬潯撥給沈莙的,那回在沈府裡受了傷,督主轉背就打壓了沈硯的仕途。姬潯那樣脾氣暴戾的主兒都一直包容著她,從未動過她一根指頭,玉嬪算什麼東西,暫且留她也不過是為了顧全大局,可她居然隨意就對沈莙喊打喊殺。嵐綏眼底寒光乍起,忍著一把將玉嬪的脖子擰斷的衝動,扳回沈莙的臉看了看她的傷。
程婕妤被玉嬪這粗俗的舉動嚇了一跳,心裡卻是不住嘲諷這位蘇相之女果真如傳言所說,這般粗俗不堪且沒有教養。
蘇憶茹氣到了極點,打過一下還嫌不夠,伸手就要再來一下,沈莙眼尖,冷笑著往後一躲,堪堪避過了她這一巴掌。
“本宮要打,你竟敢躲?”
沈莙麵無表情,眼裡似乎含了無數嘲諷與憐憫,就像是在看一個瘋子一樣打量著她,
“玉嬪娘娘這是說的哪裡話,奴婢卑微,死不足惜,可到底是內務府留了官碟的三品女官,入侍上陽宮惠主兒,若是有什麼錯處也當稟過惠妃交予掖廷定罪處罰。玉嬪娘娘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一頓打,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娘娘心情不好,隨便找了個女官動私刑泄憤呢,這可有損娘娘聲名。奴婢若有什麼錯處,還請娘娘直言,好叫奴婢請罪。”
玉嬪哪裡忍得她這樣反駁自己,她本就恨極了所有和慕容淳要好的人,且近日又受了不少下人的怠慢,所有的規矩都被火氣壓製住了,對著沈莙尖聲道:
“你休要拿惠妃來壓我,杜氏不過是區區郡守之女,身份能高到哪裡去!我今日就是要動私刑,她難道能為了你得罪我父親?打了你,她又待如何?”
說罷,命左右按著沈莙兩肩,指著自己身邊的女官吩咐道:
“給本宮掌嘴,重重地打!”
沈莙被兩個嬤嬤按著,一時掙紮不過,眼看就要再挨打,嵐綏眯了眼睛,正打算動手救人時卻見聽楠徵園裡傳來幾句輕柔的女聲:
“皇兄,你這宮裡可真是臥虎藏龍啊!一個嬪位的禦妻怎麼話裡竟敢隨意辱罵妃位禦妻?”
玉嬪聽得這句話,臉上一白,向後頭看去,果然是昌和公主陪著皇帝往這裡來了。
沈莙鬆了口氣,嵐綏擺好的架勢也悄悄放鬆了。
玉嬪和程婕妤見到這兩位,不容多想地蹲下身子像皇帝請了個安。
皇帝本是在出了之後陪著幼妹在園子裡逛一逛,沒想到在宮牆那頭聽全了這玉嬪這一出。平日裡玉嬪侍奉自己時總是千般溫柔萬般賢淑,沒想到自己轉過背去竟是這樣一副刁蠻無狀隻顧撒潑的樣子,頓時就有種自己被人欺瞞耍騙了的感覺。況且玉嬪話裡直指著上陽宮的惠妃辱罵,惠妃出身是不如玉嬪,可她得居妃位靠的不就是皇帝的寵愛和抬舉嗎?因此玉嬪這般看輕惠妃,倒叫皇帝思及惠妃往日裡的好處來,對惠妃心存憐惜,越發惱恨玉嬪打自己的臉。
皇帝臉上的表情陰鬱,玉嬪也知大事不好,正想要擠出眼淚來爭辯時卻又聽那昌和公主開口對皇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