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鄢看了一眼時不時從裡間門口走過,不動聲色窺探著的竹瀝,對沈莙比了個‘噓’的手勢,後者依言壓下聲音,湊近了身子才聽得楚鄢輕飄飄地朝她扔了一個重磅炸彈,
“因為姬潯此時正在雲南郡,有些事情還是有我在比較方便成事。”
沈莙沒防備被炸了個外焦裡嫩,渾身動作一僵,呆愣在原地。
他剛才說了什麼?他剛才說了什麼?姬潯在雲南郡!他怎麼會在雲南郡……
沈莙動作緩慢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心中思緒萬千,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楚鄢必然是不會騙她的,可是聖旨才下,此時姬潯應該還未到揚州,除非是早已到了益州才頒的旨意,否則他現在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就在雲南郡。沈莙又是高興又是憂愁,若是姬潯不在南下的隊伍裡,姬桓派去截殺的人就不可能傷到他,可以免去許多危險。可是姬桓也不是傻的,失敗的次數一多自然就會詢問派去的人是否真的見到了姬潯,到那時可就麻煩了,一旦被他察覺到自己最想殺的人就在眼皮子底下,且他在雲南郡有著絕對的優勢,到那時姬潯又該如何是好。
她抬眼看著雲淡風輕的楚鄢,他幫著姬潯並不奇怪,可是這兩人又是什麼時候達成共識的呢?再來楚鄢既然已經將家裡的應對之策都囑咐到了,必然是早就知道姬桓要將他擄來雲南郡,他不惜將自己置於險境,如了姬桓的意,這又是為什麼,難道真的隻是幫襯姬潯嗎?
沈莙疑惑了,毫無疑問她是相信楚鄢的,可是對這二人的擔心也難以平息,聰明人之間的博弈和選擇她看不大懂,一點點的皮毛不僅沒有起到安慰的作用,反倒叫她心裡更加慌亂。
楚鄢見她苦惱得不知如何是好,微微歎息道:
“無需為我們擔心,姬潯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的道理,我亦是這樣,即便沒有十足的把握,該賭的還是要賭,該冒的險還是要冒。你隻護好自己,好好躲起來,不要被殃及,這便是最好的幫忙了。”
沈莙徹底蔫了,誠如楚鄢所說,她什麼忙都幫不上……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姬潯的身份了?”
沈莙問話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有力無氣,楚鄢輕笑一聲,將手邊的茶盞遞給了她,然後點了點頭。
果然……沈莙撇了撇嘴,好似她身邊的人都知道的事隻有她被蒙在鼓裡,這種感覺實在難受。
楚鄢見她把心事都寫在臉上,眼含笑意安慰道:
“阿莙莫惱,我並非故意瞞著你,隻因當時不知道會有後來諸事,以為你更願意讓姬潯親口說出此事。”
沈莙含了一口涼茶潤了潤喉,心中的怨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一樁煩心事都沒有解決,反倒又勾出旁的來。她躊躇了一會兒,最終急需傾訴的心情占了上風,對著楚鄢悶悶道:
“那你必然也是知道北堂瑛的。”
既提起了這麼個人,楚鄢哪裡還能不知道沈莙在彆扭什麼,他伸手接過了對方尷尬舉在半空的茶杯輕輕放在桌上,覺得心中並無絲毫不耐,隻有一片柔軟。
“阿莙,與北堂瑛定親的是姬莯,十六歲的姬莯。”
沈莙心裡難受,隻懨懨道:
“姬莯還不就是姬潯。”
楚鄢皺眉,稍稍用力在她的額頭上敲了一下,
“不要鬨脾氣,好好聽我把話說完。”
每每和楚鄢在一起沈莙總覺得自己才是年幼的那個,似乎動不動就是對方在哄她。她捂著額頭,為這一發現羞愧不已。
“當年的姬莯還沒有經曆後來的那些血海深仇,姬孚尚在,他隻是個被眾星捧月一般活著的青年公子,有著那個年紀所有官宦子弟的通病,即便心界眼光再高他也是知道自己終有一日要聽從父母長輩的安排,娶一個家世出眾,容貌姣好的貴族小姐的。北堂瑛年輕且容貌出眾,家世也不差,有些文人的酸氣兒,和那時的姬莯不謀而合,周圍的人都讚這是一樁好姻緣,漸漸的他也就覺得此人尚可了。若真要認真論起來,他們隻在永昌見過一次,什麼山盟海誓皆是沒有的。要是沒有後來翻天覆地的變故,姬莯也許會在幾年後迎娶北堂瑛,依造化走完這一生。可是你彆忘了,那位名噪一時的天之驕子早在熙平二十三年就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了。你心悅的人是姬潯,如今的瑞王姬潯,而不是當年那個被嬌養著不嘗世事的姬家小公子。姬潯早就回不去了,他的生活已經整個被顛覆了,曾經唯一能撐著他走下去的隻有仇恨,可是他如今有了你,是你讓他嘗到了活著該有的喜怒哀樂,是你讓他有了仇恨之外的東西,是你讓他在這令他無比厭惡的俗世裡找到了一絲美好。姬潯選擇了你,隻因他需要你,若不是為了你,再等十年有何妨,又怎會在尚未做好完全準備之時來到雲南郡。他在乎你,並願意向你求救,否則有朝一日仇恨得報,他沒了任何支撐,又該要怎麼活下去?”
楚鄢的一番話叫沈莙羞愧不已,越發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為這點沒影兒的事胡思亂想,正向無理取鬨靠攏。
“我知道了……多謝你……”
楚鄢搖了搖頭,覺得自己竟活生生地被沈莙變成了個解救癡男怨女的專家。
沈莙想通了一些事,終於來了精神,對著楚鄢摩拳擦掌道:
“咱們認真下棋!”
楚鄢見她一陣兒一陣兒的,心中頗覺好笑,
“若要認真下還是從頭來過吧,你這白子隻怕是救不活了。”
沈莙低頭一看,也是驚訝不已,就是她初學時和沈菱對弈也從未見過這樣慘不忍睹的局麵,整個棋盤似乎竟是黑子的天下,‘潰不成軍’都不足以形容她這邊的慘狀。
她訕訕笑了兩聲,尷尬不已地將棋子都撤下再重新開始。
天色已完,兩人倒也沒下多久便各自回房休息了,主要還是實力相差懸殊,即便楚鄢有心想讓沈莙還是覺得沒意思,興趣來得快去得也快。
屋子裡的丫鬟都出去了,沈莙偏頭吹熄了蠟燭,打算好好睡上一覺,明日再考慮那些麻煩事。到底是她想得太美了,這一日還遠遠沒有結束。
許是用腦過度,沒過多久她便沉沉睡去,夜深人靜時打更的竹節聲剛過,沈莙迷迷糊糊覺得外頭有動靜,門上星星點點的燭光一陣一陣晃過。她聽見了連綿不斷的急促腳步聲,揉揉眼睛隨手摸了梳妝台邊上的一盞宮燈走到門口,拔高聲音問道:
“鬨哄哄的出什麼事了?”
外頭正跑過一個小丫鬟,聽得屋裡有問話聲,堪堪停住了腳步著急道:
“今兒才來的那位楚公子半夜起來說腳上刺痛得厲害,臉色也不大好,竹瀝姐姐嚇壞了,已經出門尋大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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