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餌!
周源走後,一個女子邁上木梯,停在這桌。
“陳董。”
他拾起銀匙,過濾掉褐綠色的茶沫,口吻隨意,“清楚怎樣應付他嗎。”
女人溫聲細語,“我清楚。”
“陳淵精明謹慎,周源雖然魯莽氣盛,也不是省油的燈。你要全力掩飾馬腳,不許暴露你幕後的主子是我。”陳崇州撩眼皮,“周家慣壞了周源,縱然他闖下彌天大禍,周家也有本事保他,他傾注了巨大成本培養你,你的價值是接近陳淵,而你失敗了,肯定沒有好下場。你投誠我,我保你平安無虞,並且撈兩份好處。”
“我一定回饋陳董。”
他丟了茶匙,係著大衣束帶,“在陳淵身邊,明裡暗裡營造出你隻是他的人。在周源身邊,暗裡是他的人,明處是陳淵的人,時刻保持清醒,飾演好你的角色。記住,這盤局你是成是敗,從來與我無關。”
楊姬頷首,“我記住了。”
陳崇州潑掉壺裡的陳茶,又添了一匙新茶。
她收拾著桌上的殘渣,“陳淵脾氣溫和,但處置奸細毫不手軟,假設我”她頓住。
“時機一到,我會協助你撤出,由另一個女人填補你的位置。”他撕碎風乾的菊花,一瓣一瓣沉至壺底,“你沒那份魅力吸引陳淵,取代安橋做他的秘書,已是你極限的造化。”
“我明白。”她正要下樓,陳崇州叫住她,“你從後門離開。”
楊姬餘光一掃樓梯,默不作聲照做。
他隨即起身,走向窗戶,揭過百葉簾的罅隙俯瞰一樓,西南方的泊車位,泊著一輛奔馳suv,車牌號尾數1111,周老爺子的車。
薛岩站在牆角,“周源比周秉臣有腦子,那純粹是一個養廢了的花花老公子,周源好歹懂得提防盟友的算計。”
陳崇州睥睨那輛車,眉間倨傲清冷,“他這點腦子不夠用。”
“無法與您抗衡,可起碼不蠢,交代他的任務也基本完成,省了您不少周折。”
車泊了良久,周源發動,調頭,駛入擁擠的車流。
薛岩憂心忡忡,“周家那位老泰山是萬年狐狸,經商五十載,倒騰宣紙和徽墨發家,又壟斷南方的布匹生意,業內稱呼他鐵腕常青樹。咱們利用周源,會不會惹惱周家,引火燒身?”
“商場沒有常青樹,隻有被後浪壓倒的前浪。”陳崇州轉過身,“何況這把火燒起來,也燒向陳淵,楊姬叛變周源,理由是愛上了陳淵,心甘情願投靠他,周家憑什麼找我討債。”
薛岩了然,“原來您教導楊姬演繹雙麵間諜,是預留全身而退的路。”
“他們哪天互咬,我自始至終沒插手。”他舀了泉水澆灌牡丹,零星的泥土沾染在襯衫袖綰,陳崇州撣掉,“根本賴不著我。”
“不費一兵一卒,借周源的手打大公子,您高明。”
他掏帕子擦手指的水珠,“她呢。”
薛岩回答,“在桂園,全部打點妥帖了。”
“孩子哭鬨麼。
“從早到晚吵著要父親,不如您去瞧瞧?”
陳崇州丟了帕子,神情若無其事,“父親和陳淵在我的周圍部署了眼線,監視我的一舉一動,這節骨眼去桂園見她,不是露餡了嗎。”
薛岩一驚,躬身,“陳董,我對您忠心耿耿,絕不背叛。”
他偏頭,似笑非笑,“忠與奸,日久見人心,我不信一麵之詞。”
這時,擱在茶托的手機響了,來顯是桂園的座機號。
他接聽,女人嗓音綿軟柔糯,並不符合實際年齡,“崇州。”
他靠著椅背,“在國內還適應嗎?”
“適應”她欲言又止,“你明天過來一趟行嗎?”
陳崇州使了個眼色,薛岩走出包廂。
他換隻手拿手機,“什麼事。”
女人焦灼的哭腔,“龍龍高燒,吃多少吐多少。”
“我立刻安排醫生。”
陳崇州要掐斷電話,女人再次攔住他,“崇州,我要在桂園待多久?”
“看情況,你先安心住。”他沒有明確的答案。
“陳政知道嗎?”
他指腹撚著太陽穴,漫不經心闔目,“我會護住你。”
聽筒內傳出男孩的哭泣,女人抱住孩子,“他鬨得厲害,你儘快安排醫生,除了發燒,他心臟不好。”
陳崇州望向包廂門,關得嚴嚴實實,他壓低聲,“龍龍。”
男孩大哭,“爸爸我要爸爸。”
他耐著性子哄,“閣樓有玩具,你喜歡變形金剛嗎,讓媽媽陪你玩。”
啼哭聲終於漸弱,女人稍稍鬆口氣,“那我帶他上去。”
陳崇州嗯了聲,刪除號碼。
陳淵傍晚結束一場高層會議,涉及華研、晟和集團股票大跌的急救方案,而兩家解除聯姻是這次動蕩的根源,幾乎所有高管都心生不滿,會議在劇烈爭執中不歡而散。
陳淵在常桓的陪同下,一邊解開西服扣一邊走進辦公室,“曹掖是你什麼人。”
他怔住,有些摸不出門道,“她是市場部的骨乾。”
“僅此而已嗎。”陳淵麵色凜冽,“她詆毀沈楨,你向我彙報了嗎?”
常桓這才搞清原委,“是誤會,不過沈楨主動息事寧人,她不介意——”
他沒講完,被陳淵截斷,“在我的公司,你的下屬爛嚼舌根,誹謗同事,你的處理方式便是欺上瞞下,一再縱容嗎。”
“陳董”常桓後背冒寒氣,“我的過失。”
陳淵麵目陰沉,顯然,不準備罷休。
很快,司機將曹掖帶到辦公室,在門口與常桓碰個正著。
她來不及打招呼,桌後的男人示意她過去,“公司的官網聲明,你看了嗎。”
曹掖不明所以,“我看了。”
“你什麼想法。”
她更加一頭霧水,“我沒有想法。”
“你既然沒有想法,為何出言詆毀沈楨是我的情人。”陳淵神色肅穆,“我未婚,她離異,截至目前彼此單身,即使存在糾葛,有問題嗎。”
曹掖醒悟,“沈楨向您告狀了?”
“你大庭廣眾恣意羞辱她,公司有錄像。”
曹掖完全不曉得辦公大廳安裝了攝像頭,估計是詐,她嘴硬死咬,“我確實沒有詆毀沈楨。”
“你辯解不重要,我的眼睛認定是詆毀,就是詆毀。”
她額頭隱隱滲出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