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淵的車駛入小區後門,繞過花園時,他命令楊姬靠邊停。
“你在西側門等我。”
楊姬不明所以,“您自己進去嗎?”
陳淵沒理會,推門下車。
當初,陳政並不確定他的女人是喬函潤,隻恍惚有傳言,他經常在天府1號留宿,他回去那天,同一個女人也會回去,而且分開出入,既巧合,又刻意,非常明顯在隱瞞關係。
可惜陳家的兩位公子從學生時代便是風雲人物,受儘上流圈的矚目,藏一段情事,難如登天。
陳政得到風聲,堵住了喬函潤,請回老宅做客。
美其名曰是做客,實際是軟禁,請君入甕的一盤局。
是陳淵迷了理智打草驚蛇,以致於這場情愛大白天下,害了喬函潤。
與此同時,南院儘頭的房間裡,沈楨洗完澡,衣架掛著一男一女兩款睡袍,吊牌都沒剪,她摘下女款,尺碼很合身。
地暖燒得正旺,她赤腳跨過地毯,忽然牆壁掃過一道影子,輪廓頎長,像一個男人。
她下意識要逃出客房,扳門栓的瞬間,窗戶傳來熟悉的聲音,“沈楨。”
步伐戛然而止,她躊躇不決盯著那道定格住的黯影。
梧桐的寬葉墨綠染著焦黃,在銀白的月色下泛濫著細細的碎光。
沈楨謹慎靠近,男人仰麵,目光交彙,她認清男人是誰,如釋重負躥到窗台,“是你啊。”
陳淵一腳踏著空調箱,一腳勾住柵欄,橫臥在半空。
他沒穿外套,衣服厚重不方便攀牆,隻一件棉質的鐵灰色襯衫,手臂結實的肌肉由於蓄滿力量而賁張,青紫的脈絡與血管猙獰粗大,浮於皮膚。
“底下有人兜著你嗎?”
他笑了一聲,“有女秘書,或許兜不住。”
彼時朔風呼嘯,刮得電線杆也戰栗,路燈忽明忽滅,四周漆黑如同人間煉獄。
沈楨麵色一變,“你下去啊。”
她音量令院子裡巡邏的保鏢察覺到異樣,手電筒齊刷刷瞄準這邊,“什麼人?”
她驚慌失措,“他們發現你了!”
陳淵胸膛貼著磚瓦,“熄燈。”
沈楨點頭,飛快跑向床鋪,關掉台燈。
保鏢梭巡一圈,一無所獲,“是放鷹嗎?2號院的楊家養了三隻西伯利亞獵鷹。”
另一名保鏢開始搜查灌木叢,“楊總的鷹吃生肉,真逃出籠子,早就把你咬爛了。”
他們閒聊著,慢悠悠去後院。
沈楨莫名覺得好笑,也當真笑出來,陳淵聞聲看向她,她長發鬆散挽個髻,沒來得及拆開,頸部的肌膚也濕漉漉,熱霧熏蒸得如桃花那樣嬌膩粉紅。
隆冬的夜極冷,極長。
這一刻,仿佛漫山遍野桃花灼灼,她是嫵媚中獨有的一抹純情,晃了他眼睛。
沈楨往前匍匐,胳膊鑽出桅杆,試圖拽他一把,“你進來。”
“我進過。”陳淵握住她手,沒動彈,“胯卡住了。”
沈楨一愣,旋即噗嗤笑,“哪年啊。”
“十年前了。”他體魄精壯,力氣也足,一時半會尚且撐得住。
她收回手,“為什麼爬窗,你不認得門啊?”
陳淵倚著窗框,腿懸在兩排欄杆之間的縫隙,“那時候,也為救一個人。”
沈楨脫口而出,“是喬小姐嗎。”
他視線落在遠處的摩天大樓,霓虹流光像過半的電影,被即將散場的落寞所包圍。
“第一次,我闖了門,她失蹤了四個月。第二次,我明白不能現身,隔著煙囪救她,驚動了我父親的保鏢黑狗,後來,她消失在茫茫人海,再也沒有出現。”
沈楨沉默聽完,“陳政是不是很壞?”
陳淵臀部抵著窗沿,思索片刻,“陳家的男人,都是壞人。”
“三叔也壞嗎?”
月光清幽,灑在他眉目間,朦朧罩了一層,“人都有七情六欲,可是他無情無欲。”
沈楨抿唇,“那他是好人,本身無情的男人,不會為女人創造情傷。”她眼神清澈得比此時的月亮更皎潔,“你也是好人。”
陳淵怔了一秒,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我希望你眼裡我壞一點,是壞男人。”他頓了頓,“我帶了一樣東西給你。”
話音剛落,他身體一斜,迅速向下沉。
沈楨以為他沒踩住,本能伸手撈他,“陳淵,小心——”
五六米的樓層不算高,可地上的花崗岩堅硬,垂直墜地,勢必骨頭斷裂。
她朝黑暗深處喊他的名字,可完全悄無聲息。
直到沈楨準備出門叫人,陳淵才去而複返,穩穩懸在窗柩的鐵欄上,他呼吸急促,胸前的襯衣也汗涔涔,“我回來了。”
“你乾什麼啊!表演嗎?”她嚇得魂飛魄散,眼眶也紅了,“你摔殘廢怎麼辦。”
她哽咽的哭腔,震得陳淵心頭一緊,手探入欄杆,奈何距離遠,根本摸不著她,“我本來是哄你高興的,你彆生氣,女人生氣,我沒轍了。”
他沒由來地笑,“你怕我摔死嗎。”
沈楨蹭了一下眼角,“陳家找我興師問罪,我賠得起嗎?”
陳淵捧著一隻燈,碗口大小,渾圓剔透,閃爍著熒藍的光芒,遞到她麵前,“這是天鵝湖的夜燈,淩晨有雷電,我記得你害怕雷暴和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