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他要收網。
網套住誰,誰就完了。
她攥緊拳,“你父親在背後操縱沈楨,她嫁陳淵,陳淵被套住,你隻要沉得住氣,不要失控,你的勝算就大,一個女人而已,老二,你要明白輕重。”
陳崇州沒回應她,取出一封白紙黑字的門報,“您的葬禮,下月初二。”
紙上“恕報不周”四個字,是陳崇州的筆跡。
遒勁有力,行雲如水。
他的書法功底繼承了陳政的好筆鋒,為這點,陳政很欣賞他。
何佩瑜接過,陳崇州隨即站起。
在陳家,她一生浮沉與煎熬,爭名分,爭權勢,爭臉麵,爭一口氣。
到頭來,仍舊鏡花水月,一無所得。
連活不活,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陳崇州離開莊園,抵達隔壁2棟。
保姆在清理垃圾,入戶門因此虛掩,女人湊巧這時下樓,路過燈光晦暗的玄關。
視線裡,男人穿著焦糖色的毛衣,外套不知遺落在何處,米白的毛呢長褲熨燙過,挺括而服帖,腰間的皮帶紮進最後一格,他似乎更清瘦了一些。
他停在她麵前,強勢凜冽的壓迫感,侵襲得她無所遁形。
“崇州”
“彆忘了。”他嗓音深沉,比這一刻的氣勢還壓迫,“你答應過什麼。”
女人一怔,頓時知曉他的來意,“齊誠找過你。”
“雖然時機未到,你們不能輕易碰麵。”陳崇州越過她,直奔客廳,“不過我沒有授意你拒接齊誠的電話。”
傭人發現他神色不太好,沏了一壺熱茶,擺好桌,垂頭退下。
女人主動為陳崇州斟滿,“齊誠想要和龍龍視頻。”
“不應該麼?”
發髻鬆鬆垮垮墜在肩頭,她低眉順眼,“應該,他是孩子的爸爸。”
陳崇州神情倒鎮定,沒拿那杯茶,繼續問,“你躲他的理由。”
女人哽咽,“崇州,我麵對不了他。”
他抬眸,審視她,“為什麼。”
“我不愛齊誠可我和他有了龍龍和揚揚,我是一個母親,一個妻子。但崇州,我隻希望自己是一個女人。前半生過得身不由己,任人宰割,後半生愛恨隨心。”
那天,她像著了魔,從沒這麼渴望見陳淵一麵。
像預感到什麼,她耗不起,等不起了。
她借口去母嬰店買奶粉,特意繞過晟和集團,苦苦哀求保鏢,放她下去,一眼,隻看一眼。
保鏢於心不忍,後來,當她目睹那一幕,她寧願自己沒有下車。
至少,還能自欺欺人。
她認出陳淵的車,擱在中控台的一張六寸相框,照片內的女人,不是她。
淺笑輕顰,清純逼人,狐狸般明亮烏黑的眼睛,帶點嬌憨的媚態,像一朵靈淨潔白的百合。
那樣有風情,有朝氣的女子。
茫茫人海,她很久未見過。
陳淵或許也是。
“崇州,每一分每一秒於我而言都是痛苦,我太想他,如果我出現,他會不會依然愛我,僅僅以為我死了,他才喜歡彆人。”
她捂住臉,啜泣著。
半晌,陳崇州緩緩起身,“你本不該有後半生。”
女人錯愕,哭聲也戛然而止,整個身軀一僵,緊接著,劇烈戰栗。
“你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陳政一直在搜尋你的下落。”
她聞言,顫抖得更厲害。
“我救你,不是白救。養你一家四口衣食富足九年,也不是白養。我的原則,無法信賴與掌控的東西,與其它反噬我,我先毀滅它。”
陳崇州走向樓梯,朝書房的方向。
女人揭過眼前一層淚霧,小心翼翼望著他,窗外是日複一日的月色,嶺苑河畔流淌了數年的湖水,朦朧射過窗柩,牆角一台生了鏽的老式留聲機,播放著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樂曲,倒意外地,如此契合他。
那種複古冷淡卻驚豔至極的味道。
他背影越來越渺茫,直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