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美人骨!
九月下旬。
王家婆婆突然而至,跟著的是曾有一麵之緣的王家長孫和幾個衣著精致的中年女人。距離上次相見,已是數月,年邁的婆婆待她依舊客氣,甚至還多了幾分親厚。婆婆在沙發上坐下時,輕輕拽著時宜的手,也坐下來,像是很清楚她身體不好。
“這位大少爺呢,性子急了些,婚期太近,不給婆婆多留些時間,”婆婆微笑著,輕握住時宜的手,“隻有六套,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時宜恍然,去看周生辰。
不自覺地抿起嘴角。
他把沙發讓給了她們,坐著木椅,手肘撐在扶手上,也對她笑。
“這隻是初樣,”婆婆將他兩個的反應看在眼中,忍俊不禁,“估摸著,還要過來三四次,你先看看這些。”
“下次我過去好了,”時宜實在不好意思,讓這麼大年紀的婆婆到處跑,“婆婆下次做好了,提前告訴我們,我可以過去的。”
“無妨的,”婆婆笑,“你大病初愈,文幸又在上海的醫院,我來一次,能看兩個人。否則啊……還不知道文幸什麼時候能痊愈,來小鎮看我。”
文幸住院的事,周生辰告訴過她。
不過因為她身體的原因,始終沒有同意她去醫院探望。
婆婆如此一說,她倒也有了機會,順水推舟說,自己恰好一同前去探病。周生辰這次倒是沒有攔她。
有人拆開匣子,不多會兒,就有了懸掛衣物的暗紅色架子。
六套中式、西式的結婚禮服,都被一一掛出來。
她穿過多套衣服,都出自王家的手。
不過大多是小輩縫製。
這次是婚宴的禮服,王家婆婆親自打樣,到底是不同。說不出的華貴,卻又內斂,無論從選料,樣子,還是縫製的手工,都無懈可擊。
時宜試衣時,是在書房,隻有王家婆婆和周生辰在。
不經意就問了句,王曼為何這次沒有來?她知道王家因為她是女眷,所以大多時候,都出於避諱,會讓王曼陪時宜試裝,就算有王家婆婆來,估計也會相同的做法。
時宜如此問,本是關心。
卻不料,坐在身邊的婆婆有些沉默,她察覺時,婆婆已經略微歎氣,說“她也在上海,不過是在養胎。”
養胎?
時宜記得王曼還是未婚。
怎麼會……
她不敢再追問。
倒是周生辰很輕地咳嗽了聲,說“王婆婆,很抱歉……”
“都是那丫頭自己選的,”王婆婆搖頭,“大少爺無需抱歉,那丫頭明知道二少爺已成婚,還要……如今她已經搬離王家。周家的規矩她是懂的,正室之外,都不得入祖宅。”
時宜恍然。
她試好衣服,王婆婆先出了書房,時宜這才輕聲說“王曼是什麼時候懷孕的?”
“和佟佳人時間差不多,”周生辰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去換衣服。”
“嗯……可惜了。”
照著王家婆婆的“正室之外,都不得入祖宅”,王曼應該已經“嫁”給周文川了。古舊的周家,能準許多房的存在,並不奇怪。
究竟可惜的是什麼?
她也說不清。
曾求而不得,於是委曲求全。
隻是真得到了,可算是償了心願?
兩人在試衣間換衣服。她為他穿上襯衫,輕輕地,從下至上,逐一係好每粒紐扣。他手撐在壁櫃上,微微含胸,配合她的動作。待她扣好,手指在他領口滑了一圈,確認細節妥帖,周生辰這才低聲解釋“周家有些事,你如果看不習慣,隻當作不知道。”
她嗯了一聲。
文幸檢查指標一直不合格,手術日期推了又推。
她自己讀的醫科,自己注意修養,情況似乎開始好轉。
王家婆婆年歲大了,和文幸說了三兩句,便離開了醫院。時宜和周生辰陪著她,到草坪的長椅曬太陽。文幸坐下來,時宜便伸手問周生辰要來薄毯,壓在她腿上。
初秋的午後,日光落在人身上,暖暖的,卻不燥熱。
她挨著文幸坐,周生辰就在一旁,站著陪著。
“農曆已經……九月了?”文幸笑,眼睛彎彎地看時宜。
時宜點頭“九月初七。”
“農曆九月……是菊月,對吧?”
“對。”
文幸蹙眉,有些抱怨“也就九月和十二月好記,一個菊花開的季節,叫菊月,一個是冰天雪地的,叫冰月。其餘的,我小時候被逼著記,說是記下來了吧,現在又全都忘了。”
時宜被她逗笑“這些都用不到,不記也罷。”
“可是,”文幸輕聲說,“梅行喜歡……名門閨秀一樣的女孩子。”
她愣了愣,約莫猜到文幸的意思。
這個小姑娘,她心裡放著的人,是那個“殘柳枯荷,梅如故”。
或許先前有些感覺,但並未落實。算起來,文幸比梅行要小了十二三歲,梅行那個人看起來深藏不露,三十五六歲的未婚男人,沒有故事是不可能的吧?就像周生辰不太熱衷男女□□的人,也曾為應付家人,訂婚過兩次。
她不了解梅行,但卻知道文幸在吐露隱藏的心事。
而她,恰恰也最不會開解人。
幸好,文幸換了個話題來說。她說話的時候,眼睛時而彎彎,時而又睜大,非常的入戲,像是好久都沒有說話了,難得碰上投契的人。就如此坐了四十多分鐘,被周生辰和時宜送回房間,臉頰還紅撲撲的,興奮不已。
到最後,他們離開時。
文幸忽然對她囑咐“王曼身份特殊,大嫂……儘量不要去探望她。”
說完,還去看周生辰“記得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