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她在錄音棚錄音,而這個錄音棚剛好在電視的大樓內。
順便和宏曉譽約了吃午飯,準備聊一會兒,就正式開工。
兩個人沒太講究,就在附近的小飯店吃的。
菜上來沒多會兒,宏曉譽就說起了她那個男朋友“時宜,我和你說,我覺得我真心實意了,我想結婚了。”
她笑“先讓我吃飯。”
“不行不行,你要陪我說話……”
“好,你說,我聽著。”
“嗯……也沒什麼好說的。我就覺得,他人品很好,那種從骨子裡的好,能感覺的到,”宏曉譽想了想,說,“和你那個科學家不同。你的科學家感覺有點兒不食人間煙火……讓人很有距離感。”
“有嗎?”時宜倒是覺得挺正常的。
“不食人間煙火形容男的,好像有點兒怪,總之就是好像絕大部分事情,他都不太在意。你們一起……和諧嗎?”
時宜被問得真是……看了她一眼,沒吭聲。
“很好?很不好?”
“好了好了,”她推給宏曉譽一杯茶,“換個話題。”
平時她工作時間,都是從中午十二點到晚上十一二點。
因為剛才大病初愈,她開工前半個月,都會錄到九點結束。今天因為錄音師有事,到八點多,就已經收工了。
她給周生辰打了個電話“我提前結束了。”
“好,我大概三十分鐘後到。”
“不急,”她坐在沙發上,從身邊架子上抽出本業內雜誌,“我在這裡有地方休息,你做完事情再過來好了。”
“好。”
周生辰掛斷電話,看坐在身側的佟佳人。
他剛才進停車場,就看到她站在自己的車旁,有了四五個月的身子,身邊卻沒有跟著任何人。他不知道她來的目的,隻是請她先上車再說。
他們在車上談話,林叔便下了車。
“是時宜?”
周生辰笑了笑,沒說話。
佟佳人沒有立刻說什麼,隻是輕輕拉了拉自己的手套,用餘光去看他。
身邊坐著的周生辰,仍舊是喜歡素色的長褲,淡色的格紋襯衫,套上西服便能會客,換上白色長褂就能進實驗室。這才是她放在心裡的男人,和各種膚色的人一起,毫無國界地交流,做著對人類有益的事。
她想起,她第一次見到實驗室外的他,不同於往常的周生辰。
他正在和一個黑人爭論著什麼,專注而激烈,她聽不懂。
他十四歲進大學,就已經和她隔開了兩個世界,她拚命地追,也隻有資格在某些形式大於實質的會議上,可以和他一同被邀請,如此而已。
他的精神世界,是她一生的目標。
佟佳人一瞬,想到的是曾經的過往,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為了什麼來見他。是為能安靜地和他相處幾分鐘,還是為了……
“我不會把事情做到最壞。”
最後,卻是周生辰先開口。在她未說話前,先告訴了她要的答案。
他坦言“我們始終是一家人。”
他的寬容,讓她再無話可說。
自從叔父回來,周文川做出的種種動作,都讓她為之不齒。
她從未見過如此動蕩的周家,老輩都充耳不聞,小輩都蠢蠢欲動忙於選擇,是依附在名正言順的大少爺這裡,還是選擇根基穩固的叔父和周文川。就在幾日前,始終沉默的周生辰母親,終於開始承認時宜的地位,也就等於站在了自己大兒子這裡。
叔父再如何,也並非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而周生辰母親的選擇,為所有人指明了方向,包括周生辰父親過去的至交好友,都漸漸表露了態度。
“對不起。”她說。
他看她。
“我說的是,她在烏鎮時的事。”
“我知道。”周生辰的語氣,很淡。
“我……是因為嫉妒。”
他笑了笑,沒說話。
佟佳人想,對著他這麼聰明的人,好像說什麼都隻是在重複他已經知道的事。她是因為嫉妒,所以在知道周文川讓人擄走時宜時,沒有阻攔,或者連示警都沒有。她記得,周文川每次提到這件事,都會嘲笑自己“我的好太太,我當時是真信你,因為你一定會嫉妒她。”
“抱歉,佳人,”他看了看腕表,“我要離開了。”
這裡車程到時宜那裡,需要十五分鐘,而剛才的談話已經用去十分鐘。
她勉強笑“是我該說抱歉。”
她知道他的守時,沒敢再說什麼,開門下了車。
林叔也同樣在看表,在看到佟佳人下車後,頷首問“二少奶奶需要安排車來接嗎?”
“不用,很快有車來接我。”
林叔再次頷首,上車後,很快就開離了車庫。
她站在路邊,完全看不到車窗內的人,卻能輕易在腦海裡勾出了一個坐著的身影。
背脊的弧線,手臂的位置,還有對林叔說話的神情。
她幾歲就和他坐過一輛轎車,到十幾歲,到大學畢業,到婚禮之前,她是唯一和他共坐過一輛車的女孩子。以至於到現在,她仍舊不太習慣周文川坐在自己身邊的感覺,太浮躁,無論如何掩飾,周文川的心都因為欲望而浮躁。
不像他,也不可能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