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桃花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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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娘輕輕笑了,遠山黛蕩開,眉眼間仿似一片鮮豔奪目的桃花在閃爍,媚態萬千,那種媚,蝕骨一般。灼得男人有些痛。桃娘伸出玉指,將自己身上月白的披帛丟到地上,背過身子忽地側身,猶反彈琵琶一般,已經探入男子胸前的衣襟。桃娘的腰肢像絲綢似的柔軟無骨斜靠在男子身上,手指像火一樣穿過男子的外袍,中衣,直到肌膚。一股熱浪從男子的腳底竄起。從腿。到腰肢,到頭頂,已經被這團火燒得失了方寸。桃娘的手在男子胸前逡巡著,那指尖劃到哪裡。哪裡就燒得酥麻,男子不禁伸手攬上桃娘的腰,俯身蓋上她的唇,那股帶著肅殺之氣的原始氣息。仿佛要把這桃花片片揉碎一般。他忍不住了,他是個正常的男人,他想要她,這種,從前是這樣,今更是這樣。
他反身一把將桃娘按到牆上,壓在她身上那種綿軟讓他癡迷,讓他欲罷不能,他等不及,他要把自己陷在這片泥濘中。他喘息著揉上桃娘的身子,扯下她的外袍,露出頸下一塊桃色的胎記。他愣住了。
桃娘冷哼了兩聲,看向他的目光似乎有千根冰刃,刺得他清醒了過來。男子的手鬆開,看向桃娘身側的窗欞冷聲道“你這是做什麼?”
桃娘輕笑“我在告訴你,長虹臥波是什麼,剛開始,就不想嘗嘗了?”
男子蹙眉,從袖中甩出一枚玉佩,擲到桌上,那雙魚形的玉佩品相是難得的雪白,卻有幾片血沁在上麵。男子輕睨了一眼桃娘,陰聲說著“我不想知道長虹臥波的滋味。但凡嘗過的,就是這個下場。”
說完頓了一下,聲音溫和了些“三更鼓的時候,必須出了花月坊的門。彆誤了吉時。”說完轉身離去。
桃娘仔細看了看那玉佩,帶血的白玉雙魚,很眼熟。仔細想了一番,不禁心下一沉,折身回坐到月牙凳上,手有些無力,連畫眉的黛石也拿不起來。
夜,涼得幾乎要沁入骨頭縫裡。滿屋的紅,搖曳的頭暈。這是不是算“於歸之喜”?每個女人都盼望的一天,對於她,竟然是以這種方式來的。桃娘也曾經憧憬過這一天,隻是這樣的方式,打碎了她所有的憧憬。桃娘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思緒飄得有些遠,往事,倒一件件清晰了起來。
那年,歙州雲灣村。
暮春時節,雲灣村的田間地頭,正開著一樹一樹的桃花,燦若明霞。一大早村東頭便鑼鼓喧天。葉小桃早已睡不住了,跑到後山土地廟大聲喊著“幺娘,快起床,看熱鬨去。”
喊了三大嗓子,才從土地廟南麵廢棄了的柴房裡探出一個臟兮兮的腦袋,看了看小桃,又看看自己這身衣裳,臉紅了“算了,還是不去了吧。”
“怕什麼。”小桃不由分說,拉起幺娘向村東頭跑去,“咱們礙著誰的事了,管那麼多做什麼。”幺娘掙紮了兩下,擰不過小桃,隻得低頭跟著小桃跑去。
不到一炷香時間,小桃和幺娘已經氣喘籲籲地跑到了村東頭,村東頭的戴家嫁女兒,戴家是村裡的大戶,嫁女兒也排場。幾十個打著紅綢的樟木箱子早已排著隊等著裝牛車了。一大早來看熱鬨的鄉鄰也不少,都抻著脖子看怎麼個排場。看到小桃和幺娘擠到了前麵,幾個大嬸撥拉著小桃“呸呸呸,跑這來添什麼晦氣。快回去罷。”
幺娘的頭要低到地上去了。小桃倒是毫不在意,繼續像泥鰍似的往前鑽著,擠到戴家那發喜餅的老頭跟前,嘻嘻笑著“王伯,也派我幾個喜餅唄。”
那王伯正一邊派發著喜餅,一邊笑著說道“今日我家小姐於歸之喜,大家都沾沾喜氣。”猛地一回頭看到小桃和幺娘,眉頭一皺,塞給小桃兩個喜餅“快去罷。讓我家老爺看見,仔細打斷你的腿。”說著把小桃推出了人堆。小桃吐了個舌頭,邊道謝還不忘邊問著“什麼叫於歸之喜?”
王伯匆忙應著“小姐出嫁就是於歸。你這個瘋丫頭,再這麼瘋下去,看你怎麼嫁人。”
小桃鼓了鼓嘴巴,想反駁,又不知怎麼說。半天才低低嘟囔出了一句“誰嫁不出去。哼。”她也十四歲了,些微懂些人事。雖不知道嫁人究竟是怎樣,但看著眼前戴家的架勢,嫁人必定是不錯的。那漫天的紅,比村頭隴上的桃花,還要鮮豔。仿佛能把整個人都燒起來似的。女子最極致的一天,是不是就是王伯說的那個“於歸之喜?”自己嫁人,會是什麼樣呢?想著想著,小桃的臉有些泛紅。
幺娘看著小桃撲哧笑了“自己偷著樂什麼呢?”
小桃仿佛被看穿心思似的,忙把手裡的喜餅塞一個給幺娘“快吃你的。餓死鬼。”幺娘是孤身一人從外地流落到雲灣村的,靠著村裡人給土地廟的供奉吃飯,饑一頓飽一頓。過著老鼠般的日子。昨晚就沒的吃,接過喜餅吃的狼吞虎咽。小桃舔了舔嘴唇,眼巴巴地問著“好吃嗎?”
幺娘愣了一下,停住了嘴,含糊不清地問著“你那個喜餅要留給你娘啊?”
小桃點點頭。幺娘把剩下的喜餅遞給小桃“你嘗嘗。”
小桃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又小小咬了一口,把喜餅推給幺娘,眉眼笑成了小月牙“好吃。”
幺娘也笑了,揉了揉小桃的腦袋。陽光很好,幺娘和小桃走到隴上,靠著一棵粗大的桃樹坐了下來,幺娘在玩草,小桃在看天,難得地有些失神,腦子裡隻想著自己將來“於歸”那天,會是嫁給誰呢?想著又臉紅,隨口和幺娘扯皮“幺娘,你為什麼要叫幺娘呢?”
幺娘的聲音很低“我還有個哥哥,我是老幺,所以叫幺娘。”
小桃沒有說話,幺娘的身世她已經問過了。幺娘比她大一歲,沒有爹,家鄉瘟疫,娘和大哥死了,隻她一個人跑出來,一路討飯為生,流落到雲灣村,村裡人還算和善,沒有像其他地方的人那樣用棍棒趕跑她。還認識了小桃。就在這村子裡住下了。
幺娘抿了抿唇又道“不過娘和哥哥死了後,隻有你叫我幺娘了。”幺娘的聲音又低了下去,“他們都叫我掃把星,雜種”
幺娘的相貌和普通人不同,鼻子要更高更挺一些,眼窩深陷,但睫毛很密很長,還向上卷著。眼眸泛著淡淡的藍光。剛到村裡的時候,不少人都喊她“妖女”,紛紛嚇得跑開。一些有見識的老人猜測幺娘可能是漢人和沙陀人的孩子,才會有著漢人的輪廓,卻是沙陀人的眉眼。村裡人這才好些,但也覺得她是個不祥之人,避之不及。
小桃抬起下巴,衝著幺娘的睫毛輕輕呼呼吹了兩口,笑道“管彆人嚼什麼,我就覺得你好看。你是掃把星,我還是喪門星呢。”小桃摸了摸自己脖子下的胎記,撇撇嘴。這塊桃色的胎記,她打娘胎出來就帶著,隻是形狀有些怪怪的棱角,家裡按習俗請了個算命的卦師看了看,卦師偏說她那胎記形狀凶險,不是吉兆,是“桃花劫”。巧不巧的沒幾天,小桃的爹砍柴從山崖上跌下來死了,小桃被全家當做喪門星,連著小桃沒出月子的娘,都被趕了出來。後來小桃的娘帶著小桃嫁了村裡死了老婆的葉老三,還有個遊手好閒的兒子。
幺娘手裡撕著一片樹葉,淡淡笑了“我真羨慕你的心胸。”
“本來就是,哭哭啼啼是一天,高高興興也是一天。”小桃把脖子上的長巾子往下扯了扯,露出了胎記,“天熱了,這玩意兒戴著真累贅。”小桃娘怕彆人看到胎記嗬斥女兒,特意縫了一塊巾子給小桃係在脖子上。圍儘巨亡。
幺娘幫她往上拽了拽衣領“還是遮著些吧。彆人看見又罵你。”
“管他的。”小桃眯眯笑開,騰的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土,“不早了,我得去乾活了。”說完跑開,邊跑邊回頭對幺娘說道,“等我回來找你。”
小桃的活兒,就是在雲灣村的七裡溪擺渡,撐一支竹筏,將上遊弦高鎮的客人渡到下遊的安平渡。安平渡所在的安平鎮是個四通八達的地方,南可至洪都府,向西可至楚地,向東能至吳越的衢州一帶。七裡溪是唯一的一條聯通弦高鎮和安平鎮的水路,但溪流狹窄,兩岸是高聳的大山,中間一處兩座山幾乎擠成了“一線天”,大點的船都過不去。而且船吃水深,七裡溪是條淺溪,所以這條水路上都是竹筏往來運客。小桃的筏子一次能坐七八個人,一天打個來回,賺幾枚銅板給久病臥床的娘買藥。
今天天氣雖好,生意卻不怎麼樣,還有好幾個搶生意的。喊了半天,除了常坐的一個姓吳的老伯,再沒旁人。百度一下“三更桃花貢第一時間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