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淵!
“明柯。”
“我不想回去。”
喬喬的話在微涼的夜風裡輕輕響起
小鎮夜晚的路很暗,隻有彼此相隔很遠的人家亮著遙遙的燈火。
葉明柯依舊背著喬喬,走在不平坦的小路上。
“為什麼?”葉明柯問。
“我害怕。害怕被打,害怕以後都被關在家裡。”
喬喬把下巴輕輕擱在明柯的肩膀上,眯著瞳孔看著前方遠處人家的燈火。
又隔了很久,她說。
“我討厭她。”
像是為了堅定自己的心,她又再說了一遍。
“我討厭她。”
她並沒有說那個她是誰,但明柯知道,她是在說那個麵色蠟黃醜陋的中年女人。
“但如果再也不見到她,你舍得嗎?”明柯試探地問。
喬喬張嘴就要回答,明柯卻輕聲打斷了她。
“不要著急回答,你試著去想,以後再也不看到她的生活。”
喬喬剛要出口的回答頓住了,她緊緊咬著嘴唇。
再也,不見到那個女人嗎?
那個女人,那個從小帶著厭惡眼光看她的女人,那個用過最難聽詞彙罵過她的女人,那個每天為她梳頭、給她煮藥的女人。
喬喬回答不出來。
她討厭她,但她也習慣了她,舍不得她。
她也愛她。
世間隻有血緣相係的親人,可能是你最討厭卻又最舍不得、最愛的人。
明柯從她的沉默裡聽到了她的答案。他輕聲對她說。
“伯母或許不知道為什麼對你有著怨氣?”
“但我後來想想,她也一定是愛你的。”
“你看,她穿著的衣服那麼簡單樸素,她幾乎不梳妝打扮,連頭發都是亂的。”
“但被她養大的喬喬,卻是個穿著雪白裙子、梳著筆直黑發、乾淨漂亮的小姑娘。”
如果愛,又何必惡語傷人?如果不愛,又怎麼會抱著那麼多美麗的期許?
人間的愛恨常常都是裹卷糾纏。
人,也常常是自相矛盾。
“彆怕,喬喬。”
“我會和你一起回去,如果受罰我們就一起受罰。”
“如果他們以後再也不讓你出門,我就再次把你搶出來。
“相信我,就算你伯母把圍牆修到十丈高,我也爬得進去的。”
葉明柯溫暖的話語讓喬喬的心漸漸安靜了下來。
她輕輕“嗯”了一聲,看著前方漸走漸近的熟悉的燈火。
近了,就算把步伐放慢,不短的路途又能走多久呢?
葉明柯遠遠的便把喬喬放下來,喬喬落在明柯後麵半步,兩個人一起走向夜色裡亮著燈火的染坊。
但再走近了,他們才有些驚異地發現那燈火不隻是從窗戶裡漏出來的,還從染坊那扇原本晝夜緊閉的大門裡透出。
一點火星在門前的黑暗裡幽幽地亮起又熄滅,然後有迷蒙的煙霧騰起在門前殘餘的燭光裡。
葉明柯與白喬喬踟躕地再走近些,看見門前的陰影處坐著那乾瘦的中年男子。
他正用他那雙紅綠交雜的手拿著一杆煙槍在抽,側頭看著麵前的一片黑暗,不知道在想什麼。
看見男子,白喬喬原本悄悄向前走的步伐猛地頓住了,但停下來的那個腳步太急,“砰”的一聲踩在地上,在夜裡無人的街道顯得特彆大聲。
喬喬的臉一下子紅了。
中年男子一下子抬起頭來看見喬喬。他的臉籠在門前的黑暗裡,看不清他的神情。
“丫頭,過來!”
他揚了揚手中的煙槍,比平常提高了一些音量道。
紅著臉的喬喬想要往後溜,又不敢,一步步慢慢挪著走到中年男子麵前,低著頭。
中年男子一下子高高揮起手中的煙槍,喬喬緊張地繃緊了身體,一旁的明柯心裡也一顫。
但中年男子手中的煙槍隻是輕輕落下敲在喬喬的小腦袋瓜上,沉聲道“都幾點了?還不快去吃飯,你伯母等著呢?”
“嗯。”喬喬有些驚喜地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
但她剛走進門裡,想起那個女人,又有些躊躇。跟在後麵的明柯也擔心地先前邁了一步。
中年男子抬頭瞪了明柯一樣,吐了一口煙道“你小子還在這乾什麼?不用你瞎操心。家裡老娘婆管事,我管她。”
他仰頭又吸了一口,低頭在門檻上磕了一下煙槍裡的灰,低調又霸氣地吐煙。
“沒人能讓我們家的閨女受委屈。”
“好。”葉明柯更加驚喜地道。
走在門內的喬喬的步子一下子輕鬆了起來。
看著喬喬的身影走進內屋,明柯向中年男子告辭了一聲便準備離開。
“等等,小子。”中年男子突然叫住剛要轉身的他。
葉明柯回頭,看見中年男子的搖了搖手裡的煙槍對他道。
“沒事多來陪我家喬喬,那丫頭除了你,沒什麼朋友,出去玩也可以,但是……”
他用煙槍指了指明柯,甕聲道。
“要得到我同意,要是再敢來我家偷閨女,我一定打折你的腿。”
“是,伯伯,明柯以後一定會的。”葉明柯驚喜地當即答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