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是靈塵的殘魂?”
他思考得太入神,居然沒有注意到柳惜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坐到了他身邊,轉過頭看著他,輕聲地問道。
當然,這不隻是因為他在出神的原因,也還因為他們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數日同行,共過生死的他們彼此間已經放下了許多的戒備。
“嗯,不過不是殘魂,他好像把自己也變成了傀儡匣中的傀儡。但你放心,現在我能夠掌控住那個匣子,隻要他在匣子中,就翻不起什麼浪花。我先留著他隻是因為他還知道一些消息,留著還有些用處。”
葉明柯回過頭看向柳惜道,卻看到剛從乾草堆中起來的柳惜臉上沾著幾根草屑,看上去像一隻長著胡須的臟兮兮的小貓,有點滑稽,有點可愛。
也有點……可憐。
葉明柯看到她的臉的時候本來想笑的,隻是笑容剛剛浮現的時候卻突然凝住了,有些心疼也有些悲傷,為了眼前的這個女子。
他下意識地伸手,觸到了她的臉龐,指間微暖。
他輕輕地為她拂去那些草屑。
世上有哪個女子不愛美呢?隻是這個女子,背負的東西太多太重。
“女孩子,還是要乾淨些比較好。”
他清澈的眼瞳,映著女子那一雙有些慌亂的溫潤眼眸,有些悲傷地輕聲地道。
看到女子眼中的慌亂,葉明柯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些曖昧,有些歉意地放下了手。
他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抬起頭剛想道歉。
卻看到柳惜眼中的慌亂已經沒有了,她轉過了頭,溫潤的眼睛平靜地看著前方,像是在思索回憶著什麼。
感受到葉明柯抬起頭的目光,她回過頭輕輕地一笑,笑容是帶著自嘲的坦蕩的自卑。
像是一朵開在荊棘叢中素雅的花朵
“明柯你說的對。我這樣子,一定很醜很臟吧,”
她明媚的笑容中又帶著苦澀,她轉頭看向前方的黎明前的黑暗,輕聲地道。
“天快亮了啊……我突然想洗一洗……我的頭發。”
……
世間的許多女子,晨起都會梳妝。
水是葉明柯禦火融化冰雪而來的雪水,盆是用山石切割出來的簡陋石盆。
黎明幽幽冰冷的黑暗裡,那個披著亂發的女子取下圍巾,脫下破裘,隻剩下一件單衣,更顯得她身體更加的單薄與瘦削。
卻不知道,這一具單薄與瘦削的身體,是怎麼蘊藏著負著人間的千鈞之力?
能夠揮拳破敵,橫劍斬仙的女子在清水前低頭洗發的時候,卻顯得有些笨拙與不知所措。
最後是葉明柯上前幫她輕輕梳洗著那散亂的三千青絲。
作為一個家務小能手,他在小鎮時曾經幫姨梳洗過。
清水秀發。
女子如梅。
靜夜裡隻有清水撩動的聲音,黑暗靜謐。
“父親常常說我隻是個柔弱的女子,不可能擔當得起武道的重擔。”
“所以,從很久以前,我就沒有再像世間女子般梳洗打扮過,我不想讓我自己記得我自己是個女孩,也不想讓我的父親記起。”
“那時候的他,生命裡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支撐,所以我隻能背起那把劍,走在他的前麵。”
“我一直相信,有一天他一定會回來。在遇到你之後,那個我堅毅沉穩父親終於又回來了。”
暗夜裡,女子溫潤的聲音,輕輕的,回蕩在清水撩動的細碎聲音裡。
“所以,謝謝你,明柯,謝謝至少你給了父親生命裡最後的希望。”
“也對不起。因為父親的執著,在那段時間裡,他給你帶來了很多,你本不該承受的壓力與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