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風炎應道。
“後悔殺了盜賊團這麼多人？還是後悔沒有早點殺掉他們？”老者又問道。
風炎沉默了片刻，隨後閉上眼睛，聲音有點沙啞地說道“我不該仁慈，如果當初早點除了那個盜賊團，那麼小奉、蠻蠻、岩莫他們三個人，就都不會死。”
雖然風炎隻字未提，但老者卻是一副已經知曉了前因後果的姿態，目光凝視著遠處，依舊是平和的口氣“不要想的太多了，那幾個孩子當初要不是碰上了你，早在三年前就死了，這次也是因為他們之前懇求你放過毒蛇盜賊團，才會遭此殺身之禍。”
老者見風炎不想開口，便繼續道“總歸來說，結果是被他們被自己年少的天真所害，在這個混亂的世界，尤其是像他們這樣流離失所的孩子，更應該成熟一點，對某些事、某些人，必須把不必要的仁慈都拋棄掉，否則根本難以生存。”
移動目光掃過平如明鏡的水麵，見風炎是毫無動靜，漂在潭水中一言不發，老者眉頭微微收緊，隨後歎了口氣，背過身子說道“現在你會難過，也是因為你的天真，要是你真覺得難受，不想重蹈覆轍，那就把這些沒用的感情通通收斂起來，做一個無牽無掛的自在人吧，畢竟…外公老了，時間也所剩無幾，隻希望這麼個唯一的孫子，能夠不受任何束縛，隨心所欲地過完這一生而已。”說完，老者離開了潭邊，步履蹣跚地走進山穀。
這名老者，正是與風炎同樣身患“魔籠”體的風炎的外公，仙鳴淶。
直到感覺不到仙鳴淶的氣息後，風炎這才慢慢睜開眼睛，淡淡地吐出一句“要是真能這麼簡單就好了。”
從水中站起，掛著水滴的身體雖然略顯消瘦，卻也是線條分明，不會讓人覺得太過柔弱。當風炎走到岸邊，拿起衣服時，旁邊那把普通到絲毫找不出特點的巨劍，印入眼簾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把是穆小奉的視若珍寶的武器，穆小奉曾經說過，他父親唯一留下的東西，就是這把鐵質巨劍，他要利用這把巨劍不斷地修煉，不斷地突破自身界限，直到最後淩駕於武者的巔峰，讓世人都能知曉到其巨劍的威名。
想著，風炎握住了這把穆小奉為其起名為“絕冶”的巨劍，“小奉，你未完成的夢，就讓我來為你延續。”風炎自己知道，這個想法或許會有點可笑，有點天真，但他卻也想去嘗試一下，嘗試懷著追尋一個遙遠而漫長的目標時，會是什麼感覺。
那三個孩子，已經被風炎一起埋葬在他們生前所居的山洞前。前世是在刀尖上行走生活的風炎，自然知道生死之隔僅在轉瞬之間，如今逝者以去，結果是自己根本無力改變什麼，那麼再多想也是徒增傷悲而已。
作為曾經的殺手，雖然是眼中隻有任務目標，不殺無關的人，但風炎自認也算是冷血的一個人，可沒臉皮厚到好意思說自己是個好人。
對於毒蛇盜賊團的那些人，風炎未曾起過憐憫之心，隻是單純地覺得殺了就殺了而已，要是哪天自己會被人所殺，他也絲毫不會有什麼想法，畢竟…殺人者，人亦可恒殺之！
收拾起情緒之後，風炎回到山穀的小屋，此時已經是深夜，屋內的燈火卻還未熄滅，幽幽的燭光透到了窗外來，推開門，隻見仙鳴淶靠在床沿，左眼詭異地有股異芒流轉，仿佛重現了一個世界。
對此，風炎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因為外公的來曆有些特彆。
仙鳴淶剛出生的時候，不哭、也不鬨，給人一種平靜如水的感覺，而隨著他的長大，族人們發現，仙鳴淶一直喜歡一個人待在陰暗的角落發呆，性格孤僻寡言，雖然並不排斥與家人相處，但更多時候還是會選擇一個人獨處，久而久之，大家也都習以為常，一般沒事都不會去打攪他。
“天重眼”，是仙鳴淶與生俱來的能力，它能將曾經發生過的一切都演化出來，在腦海裡麵重現，並且能看到與未來截然不同的一個假象未來，不過，真正的未來卻是無法預知。
而所謂的假象未來，就比如仙鳴淶他能以穆小奉三人還未與風炎相遇之前，正打算踏上搶劫的道路的時候，以那個時候為點開始演化。而由此演化出來的結果則是穆小奉三人剛踏上劫持之路，才收獲了第二次戰利品的時候，就被一個盜賊團跟蹤，隨後遭到了襲擊，三個人全都喪命。
簡單的說，假象的未來與未來沒有任何衝突，它能看到的景象不會在未來出現。
仙鳴淶之所以能夠抵住“魔籠”體質所帶來的痛楚，也都歸功於天重眼的能力，自出生的時候，仙鳴淶就閱曆了無數個不同的世界，內心的閱曆與蛻變，將他的意誌磨礪得極為堅韌，支撐住了己身最為脆弱的時刻。不過，那些漫長的經曆，實際上在他腦海演化的時間不過瞬息而已。
“外公。”
風炎習慣的問候一聲，隨後邁進屋裡，徑直走到另一個角落的床榻邊，也不脫衣服，把絕冶靠在一邊就仰躺在上麵，一副要睡覺的樣子。
仙鳴淶聽到動靜，“天重”漸漸停止了轉動，轉頭看了風炎些許時間，隨後又略有感懷地將目光拋向窗外。
“孫兒啊，你該出去走走了，活了兩世，總歸算是三十幾歲的人了，不能陪我這個糟老頭子在這種地方待一輩子啊，外公老了，喜歡清靜，你們年輕人應該多去闖蕩闖蕩，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畢竟不是在原來的世界，在這裡至少你是自由的，沒有人束縛得了你。”
“是啊，自由，曾經是我最渴望的。”
風炎輕哼一聲，突然睜開眼睛，從嘴角擠出一絲自嘲的苦笑“曾經以為自己之所以一無所有，是因為沒有自由！現在回想起來，反而開始覺得有點傻，就算我當初沒有被殺手組織收養，也隻是一個流落街頭的棄兒而已。”
前世執行任務的時候，風炎見過許多個無家可歸的孩子，他們在那個被人性淪落所腐蝕的肮臟的社會中受儘白眼，以天地為家，以殘羹剩飯為食，根本沒有立足之地，有的孩子最後走上了彎路，也有的孩子在寒冷的冬夜中凍死、餓死。
“一直在追求的東西突然得到了，讓你一時感覺沒有目標了是嗎？”
被仙鳴淶一言應中，風炎手臂蓋住了雙眼，扯起嘴角苦笑道“外公，還有什麼是你不知道的。”
仙鳴淶笑了笑，沒有回答。
“嗬嗬，既然覺得沒有目標，那外公告訴你一個消息如何？那個世界被你所殺的好友，也在這個天啟大陸，並且也在南部。”
見風炎蓋在臉邊的手指不易察覺地抖動了一下，仙鳴淶老臉上的皺紋緊了緊，笑的更甚了“怎麼樣？不去找他嗎？”
半晌，風炎才翻了個身，背對著仙鳴淶，很不坦率的說道“既然這麼想趕我走，那我明天就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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