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叔帶著異樣的神色跟著點頭。
孫阿姨又說,自己的女兒女婿收入都還可以。自己退休之後,本來不打算再出來工作的,但是想到在北京養孩子貴,明年女兒女婿又打算要寶寶,所以自己就又出來找點事做,幫他們小兩口攢攢錢買房子。
沒想到,到這家餅店才乾了不到一個月,竟然出現兩起這樣搗亂的事,看樣子是乾不長了,錢也多掙不了。
嚴嫂聽她這麼一說,心裡很著急,心想她是不是不想乾了呀?可是自己沒法說話,就跟丈夫比劃啞語。
嚴叔看了說“老孫啊,你要是不想乾了,最好提前跟小曲說一聲。我們倆辛苦點沒什麼,但是我跟我老婆身體都不太方便,主要怕耽誤了小曲的生意,小曲可是個好孩子。”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小曲能請到你們這樣忠心耿耿的幫手,也是他的福氣啊。”
“他讓我們在這裡工作,就是對我們有恩,我們儘力是應該的。隻是有時候動作慢了,還望你多擔待。
孫阿姨也是活了一把年紀的人了,對現在還有這樣有情有義的雇傭關係,感到十分稀奇。
這時,還什麼都不知道的曲南休,興衝衝跑進店來說“大家都早點回去過新年吧,中午咱們就不營業了。”
說著,還給了一人一個紅包,順便把孫阿姨這月工資提前發了。
孫阿姨高高興興走後,曲南休執意要打車送嚴哥嚴嫂回家,他們堅決不同意,說坐公交車就行了。
“你們不是住得很近麼?送你們一趟花不了多少時間的。”
夫妻倆對望一眼,吞吞吐吐地說“其實我們住南城。”
“南城?那麼遠?那之前為什麼跟我說住得很近?”
曲南休明白了,他們是不希望自己擔心。
他也明白了,每天他們要坐很久很久的公交車來上班,還不知道有沒有座。這對於兩個殘疾人來說,太不容易了!
看到有拐杖,很多出租車都不願意拉,因為這樣的乘客上下車磨蹭,耽誤拉活兒。新年前後生意可好了呢。
曲南休一邊在心中感慨世風日下,一邊獨自走到旁邊去打車,打到了再告訴司機,倒車拉另外兩個人,這樣司機雖不情願,也沒話說了。
半路,曲南休叫車子靠邊停,很快從某超市的寄存處,拎了幾大袋吃的用的出來,笑嗬嗬地說“剛才我都拎不動了,隻好存那兒,幸好現在有車,我給你們送回去。”
夫妻倆自然是百般感激,萬般推辭無效。
出租車司機忍不住打聽他們是什麼關係,聽說是雇主和員工的關係,驚得不要不要的,連連說“要是我老板也這麼好就好嘍!不過這事兒做夢都不敢想,不扣我工資已經燒高香了!”
嚴叔嚴嫂住的地方,是南城一處很舊的樓房的地下室,比曲南休之前租的還不如。
從樓道口去往地下室的通道,昏暗狹窄,嚴叔拄著拐,一點一點挪得十分費力。普通人一個箭步就能到的距離,平時他要花足足五分鐘。
曲南休心裡又不好受了。
如果可以,他希望這個世界上沒有比自己弱小的生命,因為看著弱者受罪,於他是一種致命的折磨。
曲南休索性提出背他,嚴叔不同意,曲南休就打趣說“我長這麼大塊頭是乾嘛用的?這麼寬的肩膀,平時閒著也沒啥用,就讓它起一回作用唄。”
屋子和其它地下室一樣,陰暗潮濕,還很冷,但是收拾得挺利落。曲南休環顧了一下,心裡有了數。
匆匆從那裡出來,掉頭又去超市,買了電熱水壺、風濕膏備用、一大堆活性炭乾燥劑用於乾燥環境,還買了個超亮卻節能的大燈泡,給樓道換上了。
該發的紅包發了,該買的東西買了,曲南休一身輕鬆地告彆了嚴叔嚴嫂。所謂一身輕,就是錢包也輕了,又是入不敷出的一個月啊!
曲南休倒是樂觀地想,可能我天生就不是做生意的料,這樣挺好,可以逼我往腦神經科學家的路子上走,嗬嗬。
想著想著,肚子餓了,走到一家五星級酒店旁邊的胡同裡,買了根烤紅薯果腹。
跨年的夜晚,嚴叔和嚴嫂認真地許了個兩個願,第一個是希望好心的小曲一生平安幸福。而在這之前,他們總是把另外一個願望放在第一位的,而那也曾是唯一的一個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