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份後悔藥!
李開山隻避重就輕地說,胡大哥是不幸被一顆子彈直接擊中要害,但犧牲的時候一點罪都沒受,並且自己已經把他妥善掩埋了,嫂子你彆太傷心了
他也不想撒謊,無奈會令對方傷心欲絕的話就是說不出口。胡家的感激不儘,讓李開山愧疚不已,他一直將自己視為最終奪了胡大哥性命的人,抱憾終生。
除了愧疚,他畢生都在後悔一件事,那就是胡廣犧牲當天,堅持走在前麵趟,讓李開山踩著自己走過的足跡,這樣比較安全。
一開始李開山不同意,說至少得石頭剪刀布裁定,但一瞬間他想起自己的父母哥哥和妹妹,就妥協了。
在那之後,他深深地後悔沒有儘力去爭奪走在前麵的機會。雖然活了下來,可滋味一點也不好受。
往後的很多年,李開山一直省吃儉用,固執地從自己微薄的工資裡擠出錢來,彙給胡廣的妻子,並且自發關心胡廣兒子胡安的成長。
因為不在同一座城市,李開山剛剛參加工作的時候,就連極其可憐的幾天假期,也全部用來坐火車到外地去看望胡家人。
在胡安心目中,這位李叔叔就和父親一樣,難怪一聽說他中風住院,就奮不顧身要馬上從外地趕過來。
事情的經過和李開山的懺悔,就這樣明明白白地寫在紙上。
李湯霓可以想見,爺爺一定常常坐在這裡,撫摸著袋中那塊頗有年代的燒焦的軍裝碎片,懷念親愛的戰友。
可他為什麼不把這些留在心中,而要白紙黑字寫下來呢?
對了,一定是因為當天胡安打電話來,提到他母親去世的消息,讓爺爺的負罪感翻倍。胡安的母親從年輕時就守寡,一直單身撫養兒子,始終無法再與丈夫團聚。
曲南休說“也許有時候,把心裡的結,以文字的形式呈現出來,對自己也是一種發泄和解脫吧。”
事實上,李開山當天的確是受了胡廣妻子去世消失的刺激,才導致突發腦中風的。
有些事雖然已經過去很久,但沒有一天不影響著如今。
曲南休跑去問羅人雁“教授,植物人還有意識嗎?”
羅人雁說“成為植物人的許多病人,遠未失去知覺,大約有40被視為處於植物人狀態的人,是部分或者甚至是完全清醒的,隻是由於腦部控製動作的區域嚴重受損,導致他們沒有能力與外界溝通。”
曲南休跑回醫院,與李湯霓一起向醫院提出,要求為李開山進行腦電圖掃描,看他是否還有意識。
“作為家屬,你們應該明白,植物人又稱為不可逆昏迷,病人已經喪失了認知能力,包括對自己存在的認知力。事實上,首長剛剛搶救完畢的時候,我們已經給他做過腦電圖,然後又觀察了12小時,我認為現在沒有必要再做一次,”主治大夫喝了口茶,“而且,我們醫院做這個的儀器很緊張,日程都排得很滿的,好多人都等著呢。”
曲南休不甘心地問“如果經常跟病人說話,他有可能會恢複意識嗎?”
主治大夫臉上露出一種“你這小子怎麼這麼天真”的表情,說了句“要知道,首長都八十高齡了,就算不中風不過你們可以試試。”
話沒說完,醫院辦公室的電話響,主治大夫聽完情況對著話筒說“好,馬上準備做腦電圖!”
掛了電話就匆匆往外跑,回頭撂下一句“又送來一位首長,我得趕緊去一趟,你們兩個趕緊出去吧,幫我把辦公室門帶上!”
這位主治大夫已經在302醫院工作了三十年,其實已經為李開山服務過許多次了。
但不同的是,當年李開山還在職,而大夫那時隻是個新手,因此李開山做任何檢查,他都鞍前馬後十分殷勤。
而現在,李開山已行將朽木,而他已晉升為主任醫師、科室主任,情況自然不可同日而語。想必他這麼趕著去看的,一定是位位高權重的在職領導了。
他們兩個離開主任辦公室的時候,看見主治大夫還沒走遠,正好在跟人說話“就李開山那個孫女嘛,又跑來讓我給老家夥做腦電圖,誰有那個閒工夫?國家管他醫療住院費,就老老實實躺著唄,不挺舒服的麼”
聽到他用“老家夥”三個字稱呼爺爺,李湯霓心裡一涼,知道不用再對這位大夫抱任何希望了,人家根本懶得花心思在爺爺身上。
看她垂頭喪氣,同樣氣憤的曲南休安慰道“咱們回去多跟你爺爺說說話,說不定他能聽得見,說不定哪天他就回答你了呢。”
曲南休把自己的鬱悶告訴了羅人雁“羅教授,你有啥法子能給李爺爺做個腦電圖嗎?他現在這種情況,轉院危險又不現實。但我總覺得他當過兵打過仗,意誌那麼堅定,一定不會醒不過來的,或許他的思維還很清晰呢。我記得看過一篇報道,說英國科學家對一名在車禍中受傷的植物人大腦進行掃描,發現這名植物人能根據醫生的命令,在大腦中想像打網球的場景。”
“是有這麼回事。你說說中風前後的詳細情況。”
秉著幫助李爺爺的初衷,曲南休把有關胡廣的事情都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