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六朝本想替父親程詩萬來看看羅教授,但想到同一天那麼多人都來,搞不好會引起他的懷疑,就沒去。
曲南休一進病房門就故意大聲說“教授,今天中午我出去辦事兒的時候,路過你家小區門口了,那是在搞什麼名堂?又是推土機又是起重機的,大工程啊!”
羅錦年趕忙附和“爸,你看,我們沒騙你吧?真的施工,停水停電!”
曲南休跟小錦默契地對視一眼,繼續忽悠“對,停水停電,所有的窗口,沒有一個亮燈的,烏漆嘛黑的一片”
聽到這兒,羅人雁的眉頭皺起來了。
不光他的眉頭,屋裡所有其他人的眉頭全皺起來了,因為都聽出毛病來了,紛紛跟曲南休使眼色,小曲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羅人雁說“你等等,小曲,你剛才說,是中午路過的我家小區啊?”
曲南休梗著脖子回答“對啊!”
“那怎麼叫烏漆嘛黑的一片呢?”
曲南休登時明白,剛才大家的臉色為什麼都那麼難看了,自己實在是個不會撒謊的人啊,顧頭就顧不了尾!
他趕忙急中生智,手搭涼棚,裝模作樣通過窗口眺望遠方“那個,今天中午有一大片烏雲壓境,很黑很黑的,外邊看起來跟夜裡差不多,教授你當時可能睡著了不知道!”
“對對對!”
大家急忙咬著後槽牙附和。
羅人雁顯然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斜著眼睛看過去“我看你們今天一個一個的,都不太對勁。”
“隻要你對勁就行了教授。”
羅人雁隻得百無聊賴躺回床上。
煩躁地煎熬中,他問進來量血壓的小護士“為什麼今天不吃,平時每天吃三次的那種小白藥片了?”
因為被囑咐過,羅人雁服用的那種米國藥物被發現具有致命副作用的事情,不能讓他本人知道,小護士驚慌失措不知如何回答。
一旁的羅錦年趕緊過來解圍說“爸,你忘了?你都已經好了,還吃什麼藥呢?嗬嗬,以後都不用再吃那種藥了。”
小護士一頭冷汗地趕緊說“對對對!”
羅人雁聽了,快活地量血壓去了。但是小錦轉過身去,眼裡噙滿了淚水。
僅僅這一天,她就已經一萬次乞求上蒼,不要讓癌細胞卷土重來。三個人的家,少了一個,都不能稱之為家。
曲南休忽然想起澳洲的那幫學生,在自己學校的實驗室裡研製出了一種,被黑心製藥公司漲價到每片七百五十美元的救命藥。自己還曾經向那個實驗室,捐助過一萬美金研究經費。
不知道,他們現在有沒有研製出副作用更小、效果更顯著的藥品呢?
他馬上再次跟那個實驗室取得聯係。
那個實驗室也對這種米國藥物出事有所耳聞,他們說早就開始致力於研製替代品,現在已經頗有成績了。
澳洲那邊的負責人,在電話裡興致勃勃跟小曲分析,米國那種昂貴藥物造成致命副作用的原因,又講了他們實驗室研製的替代品,是如何完美規避那些副作用的,然後深情展望未來十五分鐘。
小曲聽得也是熱血沸騰,覺得羅教授這下有救了!
但是出於禮貌,他快憋出內傷才憋到對方喘氣,趕緊抓住機會發問“你們研製的新藥叫什麼名字?怎麼才能買到?多少錢?”
電話那邊傳來快活的聲音“名字還沒取好,但是應該很快就可以買到了,也就再過半年左右。”
“半年!”
曲南休的目光陡然黯淡下去,剛亮起的希望之燈又熄滅了——真沒把握羅教授還能不能等得起六個月!
這個世界,總是希望與失望交替的。
現在看來,那種米國藥物繼續吃或不繼續吃,似乎都是死路一條,不過是個時間早晚問題,再晚,很有可能也就是在一個月左右!
治療團隊經過艱苦卓絕的商議,決定先暫停一段時間,看看癌細胞有沒有明顯變化。
結果沒想到剛一停用,被囚禁許久的癌細胞可逮著機會了,立馬卷土重來,見風就長,喪心病狂地四處擴散,比以前沒用藥時還要凶猛!
可憐的羅人雁很快出現了嘔吐、短暫昏厥甚至暫時失明的現象,還戴上了呼吸機。
一個本來眼看要出院的人,忽然變成這副樣子,誰看了誰心疼。
進退兩難的治療團隊,隻好去跟羅太太商量。
小錦和媽媽忍痛決定,繼續上那種風險很大的米國藥,放手一搏。
之前這麼長時間都管用,且沒出現問題,就再試一次吧,也好過現在讓他這麼痛苦。
有些時候,在岔路口徘徊許久不知選哪邊,豈知無論走哪邊,都是死路一條,不過是無謂的掙紮罷了。
不過掙紮一下與否,對病患的家屬來說,意義重大,儘管有些事情,答案隻有天知道。
可能是經過了這一次的反複,癌細胞鍛煉得更加無所畏懼,再上米國藥,居然不管用了!
治療團隊和羅人雁的家人,各個頭頂一團愁雲慘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