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之威,乃至於此!
“予你褒國幾份大禮,可還滿意?”
畫帳內,上座的男子笑吟吟地看著端立在下麵的姒歡。
“哦,這些個陰損蔫壞的下三濫招數,在您這裡叫作大禮?”姒歡譏諷地冷哼一聲,“也不知是不是打娘胎裡帶出來的壞水流淌到現在。”
“……你想尋死的話也要找個好去處,我大周司寇秋官之手,至今已作酷刑一千六百餘種,我也不知你能受得住幾種。”男子臉上的笑容逐漸僵硬,年紀不小,嘴可是真毒啊!
“不就是色欲熏心持政昏庸嘛。”姒歡仰著頭直勾勾盯著台上的人,“原來不光天子無能,這泱泱大周還擅於對女子用刑,怪不得四戎皆恥笑。”
“你……”
姒歡上前一步,“我本以為周朝氣數還未儘,現在可算是明白了,攤上這麼個隻會雞崽啄雞蛋,羽翼未豐窩裡橫的主子,哪怕薑老爺子和周公一起還魂上殿來輔佐,都做無用功。”
“文王在上,眼睜睜看著孽子行如此犬惡之事,也不托個夢管教一番,實屬德育缺失。太師太傅恐怕不是不想管,而是也管不了吧?虎狼之輩坐政於朝,雞鳴狗盜之徒耀武揚威,想來十一位先王定是在捶胸頓足憤恨不平,恨不得從墓中跳出,一人扇殿下幾個大耳光讓你清醒一下……”
“啪!!!”
清脆的一聲連帳外值守的士卒都聽得清清楚楚。
黑衣男子站在姒歡麵前,喘著粗氣,額上青筋暴起,舉著巴掌,臉紅到了脖子根兒。
姒歡捂著火辣辣的臉坐在地上,這一掌扇得真夠狠的,正中太陽穴。
眼看著地麵在旋轉,腦子裡嗡嗡作響。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乾什麼???”
姒歡暈暈乎乎的,有些想吐,卻被一手薅了起來,耷拉著腦袋看著麵前的人,像剛出生小雞仔一樣。
男子看著胎歪得不成樣子的姒歡,有幾分像那小宗伯景向椿家的傻兒子,整天癱在搖椅上歪著腦袋淌口水,他爹還寵他寵得不行,十分可笑。
怒火漸漸平息了,越聯想越想笑,慢慢地鬆手,姒歡被摔在了地上。
一會兒的功夫,姒歡清醒過來,摸了摸臉,沒怎麼腫,但是隱隱發燙,感覺腦漿子都被搖勻了。
“這一個含著我兩成內勁的大耳光是替先王送你的。”黑衣男子悠然地坐回了大椅上,抿了一口香茶。“不知道合不合愛妃的胃口??敢當著我麵罵我祖宗十八代的,你還是頭一個……”
“膽敢放這種臭屁的賊人,正常來說,現在就已經被碎屍萬段了。但是你除外,忍你一次,畢竟死了我幾千將士才換來這麼個水靈靈的妃,不能剛到手就給碎了。”
“誰是你愛妃?”姒歡不是不長記性,而是腦子還是有點沉,像是沒皮沒臉一樣笑了出來,“小殿下,剛剛你說當著你麵教育你的,我是頭一個,也就是說,還有很多人在背後罵你祖上嘍?”
“哈哈哈哈,老天沒白生你這副模樣,命中欠罵,哈哈哈……”
笑聲天籟,有道是天不生我才出鶴立,傲視群英高狂歌。縱有萬事憂心、百般消愁,然有笑聞當展唇,莫使人間儘虛腸。
……然而事與願違,沒有姒歡自己想象中那樣的狂放不羈又瀟灑。
雙眼似月牙般又帶著幾分迷離,兩顆小梨渦掛在麵頰,粉嫩嫩的嘴唇依稀看的見兩顆白白的小虎牙,讓人忍不住想上手去捏個幾把。
“咯咯咯,哈哈嗝……呃???”黑衣男子突然逼近,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臉。
姒歡的笑聲戛然而止。“你……作甚……”
又是那雙黑洞洞的眼睛,像鏡子一樣,映出了姒歡的容貌。
“你……再笑一次……”
“我不要……”
“快笑!!!”
“……你有病?”
黑衣男子見姒歡沒了笑容,突然急了,手掌作勢一揚,又要落下來。
“哎!”姒歡條件反射地舉起雙臂架住了他的手,敷衍地扯了扯嘴角,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像剛才那樣笑。”命令式的語氣。
“……小殿下,有病須早醫……”
男人急了,假裝要捶下去。
“你就這態度?讓我笑?做夢去吧!”姒歡索性一甩胳膊,把臉湊了上去,眼睛一閉,“來來來,朝這兒打!這輩子我要是再笑一次我跟你姓!!”
“……”男子緩緩探手,捏住姒歡的麵頰,試探性地往兩邊扯,嘴裡含糊不清地嘟囔“不對……不是這麼笑的……嗯……不對不對……”
姒歡皺著眉頭,表情在男人的手中不停變化,“玩夠了沒?”一巴掌抽出,拍掉了那雙大手。“原來不止是個無能的小殿下,還是個市儈流氓。”
“流氓???”男子迷離的眼神突然好似被驚醒。“我無能??”
“好吧好吧……一會兒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麼是真正的流氓。”嘴角的弧度詭異地揚起,理了理衣衫,“還有,我不叫小殿下……也不叫流氓……”
明明自己小上那麼多,裝什麼老氣……
“予名,宮湦,我準你直呼名諱。”說罷,留下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拂袖而去。
姒歡坐在帳毯上,思索著這一日之中發生的所有一切,像是一場超級真實的噩夢一樣,讓人不敢去相信這是事實。伸手想去摸隨身帶著的墨玉葫蘆,卻摸了個空。
哦,已經送給崇瑾哥哥了……姒歡自嘲地一笑,目光一掃,發現自己的佩劍落在大帳門口,起身拾了起來,拂了拂劍身,緊緊摟住。
還是臾彩好……
現在……隻剩你陪在我身邊了……
“小姐,請您沐浴更衣。”兩位侍女一撩簾子進了大帳,低著頭恭恭敬敬地說道。
“為什麼?我不想……”
“這是王上的吩咐,浴池已打好,請。”
什麼?什麼浴池被打好?姒歡似懂非懂,看著恭敬地低著頭的侍女,雖然很有禮貌,但是態度好像很強硬……沒辦法,背上臾彩。“好吧。”
“小姐,這劍……”
“這是我的私物,首飾……隨身帶著的,有什麼問題嗎?”
兩位侍女呆呆對視一眼,“沒……沒問題,請小姐隨我們來。”
走到帳外,姒歡踮起腳,遠遠眺望褒城的方向,褒軍軍隊還沒有撤離,駐紮在老位置,燈火通明,和遠處的褒城掛著同樣的色彩。
努力地想看清那軍中有沒有著心中希冀的那道身影,得到的卻隻有失落感。
不敢去再細細尋覓,也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真的看到了,該做出如何反應,心中又會有什麼滋味。
……但是,心底這股濃濃的悔意是怎麼回事……
……後悔……
跟著侍女在齊整的行營中穿梭,營中軍將皆在拾掇什麼,看樣子是要東撤了。
一直走到兩座遠離軍中剛剛搭起的新帳,四周遠遠的把守著零星的軍士,雖身著甲胄,但是看體態卻有些婀娜……
姒歡砸了咂嘴,“還真是處僻靜之地。”
“這是王上特地為小姐搭建的。”一旁的侍女說。
“旁邊的守軍也是王上從宮中帶出的宮女。”
“嗬……真有女子從軍呢……”姒歡不屑地笑了笑,轉頭偷偷瞄著那幾個“女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