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好眼熟。
像是……
十晏。
她和十晏自小一起長大,除了母妃和雨鄢姐姐外,他是她最熟悉的人。
今日那身影,和十晏很像,甚至她一度覺得就是十晏。
可是……
會嗎?
會是十晏嗎?
南薑被滅後,她淪為囚奴來到大涼,而十晏,一直是不知所蹤,大涼攻打南薑時,十晏是迎在前頭奮勇殺敵的,那樣殘酷的疆場,能幸存下來已是不易。
若十晏真的還活著,難道他也在大涼嗎?
薑舞情緒混亂,“十晏哥哥……”她輕聲呢喃著。
“大晚上的不睡覺,在這乾坐著乾什麼。”忽然,身後傳來清冽一聲,她下意識轉過身,就看見月光餘暉映照下的那抹高大身影,她連忙站起身。
“殿下。”
“你在這做什麼。”男人沉聲。
“沒……沒什麼,奴婢睡不著,就起來了。”
雲容玨眼色微沉,她或許自己都不知,她不是會隱藏情緒的,她有心事四個字都在她那雙清澈的眼裡儘顯出。
他緩緩湊近,她本能向後退著,“殿下,你……”
“唔……”
她話還未說完,粉唇一涼。
男人輕淺密麻的吻落下。
“本殿不喜歡撒謊的小姑娘。”他輕聲在她耳畔呢喃著。
薑舞緊抿著唇,“奴婢沒有撒謊。”
雲容玨微垂的眼緩緩抬起,借著月光餘暉望著麵前的小姑娘。
許久後,他慢慢放開她。
“罷了,早點睡。”他抬手輕揉她的發。
他不再追問。
次日,他找去赫寶琪,問了問昨日兩人出行的事,赫寶琪所說的和薑舞所說並無差彆,也尋不出有不妥之處。
可是,小姑娘從外頭回來後心事重重是肯定的。
而究竟是什麼這麼影響著她的情緒,無從得知。
————
春日過,盛夏來。
本是豔陽高照,可大涼中部,因連月滴雨未下,造成旱情,百姓叫苦連天民不聊生。
雲楓得知,下令撥款賑災。
“皇上,眼下中部旱情橫生,需要銀錢糧食賑災,但銀錢糧食都不是富裕的,臣有一意見,大肆選妃一事,皇上可否暫緩。”
大臣提出這意見,雲楓本平和的臉色頓然收起,“你的意思是,要朕不選妃?”
“是,望皇上今年暫不選妃,選妃開銷頗大,妃嬪入宮後,又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此刻旱情為重,還望皇上權衡一二。”
“王大人這話就不對了,這旱情固然重要,但為皇室開枝散葉,延綿後嗣,也是朝之根本,選妃為的便是此,皇上又是剛登基,後宮嬪妃本就不多,若不選,豈不耽誤延綿後嗣?這可是不孝啊。”
“但眼下旱情……”
“旱情固然要理,皇上也已經撥了銀錢和糧食下去賑災,這難道還不夠嗎?”
“可……”
“王大人,難道你要皇上連日子都不過了,將所有都投進這賑災中嗎?這是莽舉,要不得!”
朝臣爭執不休。
最後,雲楓的決定還是選妃依舊。
“五哥,這皇上選妃固然重要,可選妃不急於一時,且今年沒有了,明年可再有,但這旱情救災是迫在眉睫的,都這個時候了,皇上還放不下選妃的事。”雲凰忍不住說道。
元璟歎氣,“是啊,這若讓百姓知道了,不知要怎麼詬病了,然皇上不願聽勸,他人也無可奈何。”
“再這樣下去,怕是有人要作繭自縛了,五哥,我聽說他登基後,一開始還像模像樣,後來就越發自我,且行為暴戾,一個不高興就是令人丟了性命。”
雲容玨聽著雲凰和元璟兩人的議論,沉默不語。
雲楓登基後的種種行徑,皆不是一介帝王該有的行為。
“五哥,你要回府嗎?”三人走到宮門口雲凰問道。
“有點事要辦。”說完鑽進馬車裡。
秦向由家,一向清淨,茶味香濃。
“朝堂之事,為師聽說不少,玨兒在朝堂之上一向不多話,對種種事情也不多予提想法意見。”秦向由說道。
雲容玨悠哉飲著茶水,“是,如今玨兒位處皇太弟,有協力朝政之權,但皇上一向對玨兒有所忌憚,玨兒若再事事出頭,隻怕更容易惹皇上不快,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秦向由笑著點頭,“玨兒聰明,是該這樣,你如今身處高位,一向皇權掌握者,對另一個高權之人都會忌憚厲害,你若再不知收斂鋒芒,吃虧的是自己。”
“是,所以,許多事玨兒並不發表意見,政事上除了必要玨兒過手的,其餘的玨兒一概不多問多插手。”
秦向由頷首,飲下手中茶杯裡的茶後,緩聲“為師聽說,皇上仍執意要選妃?”
“是,王大人對此是提出了異議,不過皇上未聽王大人的,仍要堅持今年的選妃。”
秦向由無奈一笑,搖頭,“為一己喜惡不顧百姓。”
“這或許也並不是壞事,皇嗣本也是國之根本,是重要之事。”雲容玨悠聲道。
秦向由掀眼看著雲容玨,兩人目光對上,彼此了然於心。
……
選秀之日來臨,附和條件的秀女一一被送入宮中,成為秀女於大涼女子來說,是萬幸之事,誰都想飛上枝頭成為高高在上的鳥兒。
然。
選秀這日,有一秀女怎麼也不肯入宮。
經查實後,這秀女名為紅袖,她的身份本不符合入宮的條件,但雲楓喜歡,早早破例給她抬了身份,讓她得以進宮。
可偏,這姑娘仍然百般不願,在宮門口鬨出好大動靜來,不僅朝臣皆知。就連市井百姓都有議論傳聞。
“哦?那後來這秀女是進沒進宮啊?”楚音聽著彩棠和她說的事,一手剝著橘子。
“進了,皇上看中的人,怎麼可能輕易放了她,且一進宮,皇上就給了封賞,封紅婕妤,還賞賜宮殿單獨居住。”
楚音眉頭一揚,“可真是莫大的恩賜,這一向秀女進宮,即便是封賞,一般也以良人美人為多,得寵些的,最最多也是從容華起,她這一下,就躍到婕妤一位,看來,皇上是真喜歡她。”
“是,可是娘娘,這是不合規矩的,娘娘要不要規勸規勸皇上?”彩棠問道。
楚音眼睛向上翻了翻,“哀家管這閒事做什麼,皇上高興,願怎樣就怎樣吧。”
紅袖被封婕妤,雲楓又賞宮殿給她獨居,這事滿宮沸揚,皇後包璐璐是個火爆脾氣,對此甚是不滿,屢次尋紅袖的麻煩。
紅袖每每忍氣吞聲。
薑舞陪雲容玨進宮的時候,有一回,就看見皇後嚴厲訓斥紅袖,紅袖沒有一句反駁,接受著皇後的責罵和責罰。
“怎麼了?有心事?”雲容玨見小姑娘神色變了,問道。
薑舞將方才看見的事道給雲容玨,雲容玨神色微淡,並無明顯情緒,“妹妹這是可憐紅婕妤?”
薑舞誠實點頭,“她本也不想進宮的,被迫進宮,還要承受這些。”
相比薑舞的惆悵和善感,雲容玨是淡漠的許多,“皇權之下,她沒得選擇,是她的命。”
薑舞歎氣點頭,這些道理她都知道,可還是忍不住為之感慨和難過。
這種命運掌握在他人手中,無可奈何的感覺是極不好受的,可是除了被迫接受,似乎,也再無其他辦法了。
“彆想那麼多了,或許……她很快就能解脫了也不一定。”
“嗯?殿下何意?”
雲容玨輕笑搖頭,“沒什麼,回府。”
……
紅袖入宮後便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人人羨煞,但雲楓對她的寵愛喜愛,卻也是無形的刀子。
紅袖進宮後不多久,就身懷有孕。
紅袖有孕,也是這後宮第一個懷上皇嗣的妃嬪,雲楓更是大喜。
有人喜,便會有人愁,皇後便是其一。
紅袖得寵又有孕於包璐璐來說是威脅的存在。
轟隆。
本還豔陽四照,轉眼間就烏雲密布,薑舞連忙將窗戶關上,窗戶剛關上,就聽見劈裡啪啦豆大雨點落下的聲音。
“這雨來的好快呀。”
雲容玨放下手中的書卷,走到小姑娘身邊,“憋了這麼多天沒下,這雨也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