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妥當血海歸陰陣沒來得及,墨慶就已經身死道消,十二支陣旗還懸在海麵。
陸缺收了陣旗,拿在手裡端詳。
陣旗旗杆長約九寸,主要材料為重鉻,刻滿蝌蚪狀的古怪符文。
旗麵質地輕柔,光滑如緞,應是由六麵毒蛛的蛛絲和“石束彙陰絲”編製,這兩種材料皆是陰毒之物,再加上修行血海歸陰陣需要祭煉大量溺海亡魂,故而陰氣森森,寒意蝕手。
重鉻,石束彙陰絲,這兩種煉器材料在修士坊市中價格奇高,也不容易買到,由此可見赤霄組織還是頗有底蘊的。
而這套陣旗的成長空間還很大。
按照鎮邪司頒發到各宗的《丁乙冊禁殺陣錄》記載,可以提升到化神層麵。
陸缺攥著十二支陣旗思量,一股股陰邪之氣漸漸滲出皮膚,在他腦海中呈現出一頭巨大的六足怪物。
皮膚血紅,有口無眼,極為猙獰惡心。
他定神自守,以神魂純陽驅散陰邪之氣在腦海的投影,把陣旗收了起來。
血海歸陰陣的殺伐之威不容小覷,不過陸缺有更勝數籌的羅天旗在手,對此並不貪圖,往後可以送給祝百壽,讓祝大哥遞交到鎮邪司高層領功!
上繳鎮邪司《丁乙冊禁殺陣錄》中明令禁止的陣法,獎勵不菲。
至於說墨慶的咫尺空間,等到了幽靜之地打開更為穩妥。
不急於一時。
想了想。
陸缺默念法訣,催動承影甲隱匿身形,隨後翩然飛入寥廓雲天。
沒能從墨慶口中問出赤霄組織的具體信息,非常可惜,那就得繼續跟著莫震節一隊人了。
………
殘陽餘光鋪到了海麵。
天色黃昏。
陸缺轉身到丙三島尋莫震節一隊人,這隊古道熱腸的散修,行事略顯散漫,到了此時才在丙三島石樓喝完酒,駕馭靈器悠哉悠哉地飛過來。
獨眼大漢呂長鎖竟還在慷慨做歌。
這麼巧?
陸缺看到六道影子相向而來,確定就是莫震節等六人,含笑捏了捏眉心,先讓開去路,讓他們過去,然後再轉向追蹤。
煙雲過眼,俄而百餘裡。
一路上莫震節這隊人沒有轉向,恰好經過墨慶剛才布置血海歸陰陣的海域。
浪花早已經打散了血氣;異常的靈力波動,也被流轉不息的天地靈氣撫平,原地僅剩下珊瑚礁破碎後的泡沫,隨海水起伏。
莫震節到底是金丹境修士,覺察到了一點不尋常之處。
他駕馭鏽跡斑駁的飛劍急轉直入,貼著海麵飛了數裡;姚綠和呂長鎖等人也跟著飛了下去。
呂長鎖不明所以道“老大,你這是喝醉了?”
姚綠環顧四周,“有情況嗎?”
“這片海域在不久之前發生過激戰,交戰之人的道行似乎很高。”
“啊?”
“此地不宜久留,趕緊走。”
“……”
陸缺明白了過來。
墨慶在如此荒僻的海域布置血海歸陰陣,原來是等著埋伏他們啊,陸缺是替他們消除了一場劫難。
唉。
六名古道熱腸散修,要財沒財,要色沒色,隻能當純粹的行俠仗義了。
………
陸缺繼續跟著。
天色擦黑,莫震節這隊人終於到了平日修行居住的島嶼“戴勝島”。
陸缺跟在後麵不遠,草草俯瞰了一眼。
此島從東到西長約一百二十裡,南北最寬處四十裡有餘,麵積相當於中等縣域;而東麵海崖參差錯落,輪廓的確有幾分像戴勝鳥的腦袋。
島上草木蔥蘢,白煙嫋嫋,依稀有幾座木屋石屋坐落其間。
但肯定不止這麼幾座。
陸缺停在戴勝島的正上方,緩緩靠近,感覺天地靈氣流動如常,並沒有什麼陣法防護,才放心地進入此島區域。
莫震節一隊人都已經落到島上。
他悄然無息地跟了過去,率先就聽到幾聲滿含熱情的寒暄問候透過林間。
打眼從繁密的林葉間看去。
十幾名煉氣或築基的年輕修士,圍住了莫震節等人,七嘴八舌地詢問幾人去了哪兒,在海上有何等奇遇等等。
場麵頗為熱鬨。
而這些年輕修士無一例外……
都很窮!
所攜帶靈器或所穿的法衣,全是材質堪憂的低端貨;煉氣層麵的小修士,咫尺空間都不是人手一件。
陸缺把目光放到一名煉氣七層的年輕修士身上。
但見此修士身材清瘦,穿了件土黃色的長衫,頭戴木簪,背後背了柄刀,那柄刀顯然是由尋常寒鐵所打造。
放在世俗江湖看的過眼,放在修仙界裡幾乎是燒火棍。
因為寒鐵能承載的靈力非常有限,便是築基層麵的修士往其中注入靈力,也會導致結構崩潰。
真的是很窮很寒酸啊。
而其他那些修士和煉氣七層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
陸缺仔仔細細地掃視了一遍,感覺他們就好像是群持木棍的流民草寇,就憑薛昂薛師侄那種二流水準,到了這兒也有可能打十個二十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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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他們道行雖低,資源雖貧,明亮的眼眸裡卻帶著初入仙途時的鮮活期望。
或說是初心。
陸缺懸停在半空,注視著他們,驀然想起當初和寧歸、祝百壽,拿到最基礎的《煉氣篇》就如獲至寶的情形。
那時多希望通過修行長點本事,打破鎖龍關牢籠,修行時心裡充滿了希望。
多年時間過去。
陸缺的修行資源已經非常豐富,所用靈器無不是至寶,所學功法無不是頂尖,元嬰級彆的靈器秘籍都未必放在眼裡,修行更多是為了功利,不會再因為一點點實力提升而感到欣喜。
所求者多,其念必重。
“師傅讓我出來看看外麵的修仙界,應該就是想讓我這些吧,用心良苦了。”
陸缺心有所悟,舉起雙臂拉伸了一下筋骨,眉宇之間漸漸舒展。
然後悄聲無息地落在地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