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循環往複的煉氣與沉澱中,時間來到啟康十八年。
九月二十二。
臨州全境灑落著紛紛揚揚的大雪。
一頭鎮邪司的“翻天鷂鷹”,穿破雪幕,徑直飛落到參合宮郵驛。
翻天鷂鷹是鎮邪司專屬的通訊靈器,通常用來傳遞機密要事。
負責郵驛的雜役弟子,不敢怠慢,祭起靈力射向翻天鷂鷹左眼的機關,便見其左眼綻射虹光,口作人言“請遞信與陸缺,請遞信與陸缺!”
半盞茶功夫後。
陸缺被叫到宗門郵驛,從翻天鷂鷹腹部取出信件。
祝百壽所書。
本以為是有關修仙界的事宜,哪兒想卻是鎖龍鎮的信息。
僅有簡短兩行字
“陶千總性命告危,速回鎖龍鎮。”
陸缺拿信件的手緩緩沉下去,如壓著萬鈞份量,臉色隨之黯淡,什麼都沒收拾,直接就飛到望月穀堂口。
白雪如素,他來到蘇寒衣洞府前,在門外拱手行禮。
“我去鎖龍鎮,師傅要回去嗎?”
洞府門轟隆打開,一襲石青色樸素長裙的蘇寒衣,款款走出來,很平靜地說了一個字。
“走!”
礙於蘇萱心存芥蒂,蘇寒衣很久都沒回過青丘狐墳。
此次機會恰好。
沿路護送徒弟嘛。
桂月寶舟升入大雪紛紛的雲霄,兩人走進船塢房間。
蘇寒衣習慣地往長榻前坐,轉身時,餘光掃見陸缺臉色烏青,問了句“氣色不怎麼好,什麼事?”
“有位從前很照顧我家的千總,壽元將儘了。”
生老病死,凡人常事。
但蘇寒衣不是人。
她唯一的感觸就是,人這種物種,雖是萬族之長,但不修行的話太不耐活了,壽元不過區區百載,這在她們九尾狐妖來說還未成年。
她沒接話。
陸缺道“師傅,這回得快點。”
蘇寒衣大袖拂過,精純靈力蕩散於桂月寶舟。
嗡的一聲。
風雪簾幕中的桂月寶舟綻放柔光,陡然提升了速度。
罡風劇烈呼嘯,如龍虎之聲。
很快越過臨州景州境域,不見風雪,天空換成了燦爛朝霞。
但兩個時辰後,外麵就再次變成銀裝素裹的世界。
並州到了。
鎖龍關到了。
再次回到巍峨險峻的關隘前,已經是陸缺離開後第四十七年。
似在昨日,也似很遠。
陸缺有些恍惚,不自覺地握了握曾被凍傷過無數次的手。
鎖龍關不允修士飛渡。
兩人下了桂月寶舟,將身份文牒和宗門令牌交由守城兵卒查看。
陸缺?
守城兵卒早已換過三輪,但新來的兵卒都很熟悉這個名字。
從罪民起身,封侯拜爵。
他早就成了鎖龍關裡的傳說,許多不當差的兵卒都過來觀瞻。
通過關隘,回到鎖龍鎮,蘇寒衣轉去界山。
陸缺獨自來到鎖龍鎮鎮口。
鱗次櫛比的房屋被積雪覆蓋,屋簷掛著長長的冰筍,街麵也全是素白,北風烈烈呼嘯,卷著碎雪衝進各條巷子。
路上冷冷落落。
三名巡街的老公差,抱著身子巡街,渾身打哆嗦,腳步被烈風扯得東倒西歪。
沒多久就鑽進了一家破落酒鋪。
鎖龍鎮好像和從前沒有什麼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