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投向師兄弟之間的陸缺,豐瀅神色略微猶豫。
陸缺臉色泛白,精神不振,顯然是在昨天白山關戰役中遭受過重創。
作為相濡以沫的道侶,豐瀅本心不舍得陸缺帶傷出鎮防禦,但迫於眼前的形勢,不得不讓他去。
豐瀅輕聲道“陸師弟這段時間非常辛苦,等師侄們的疫病好了,得讓他多休息休息。”
這話是說給其他師兄弟聽的,免得到時他們心生不滿。
陸缺道“沒事。”
“師弟……”
陸缺衝豐瀅笑了笑,轉身跟洪成葉走出魚龍鎮。
下了一天雨,魚龍鎮遠處的山林白煙四起,朦朦朧朧,視線可以觸及的範圍縮短許多。
陸缺精神委實不好,擴散靈識很吃力,於是就把斷夜插在城牆四裡開外,以作警戒之用。
他踩了兩腳泥濘回來。
一向喜歡跟陸缺逞口舌之快的洪成葉,抱著雙臂蹲在地上,沉默不言。
這可不是轉性,隻是白山關戰役中,他的叔叔洪前屏陣亡了,心裡有點哀傷。
洪前屏是位血脈至親的好叔父,非常支持洪成葉將來做見州洪家的家主。
洪成葉越想越難受,乃至於偷偷抹起眼淚。
陸缺找了塊相對乾燥的土地,服下一枚二返木元丹,盤坐調養,魚龍鎮目前平靜,但不代表接下來不會有疫屍衝擊,他必須儘快恢複過來。
時間無聲流逝。
天空的陰雲漸漸開散,輔州灑下來萬頃金光。
不知過去多久。
感知到斷夜傳來的微微鳴顫,陸缺睜開眼,就看見上百道人影,影影綽綽從煙氣裡走出來。
那些人影好像是徒步而行,速度很慢,約莫兩刻鐘才走到距魚龍鎮兩裡的位置。
他們的形象變得很清晰。
老弱婦孺皆有,身著布衣麻衣,打了補丁,手裡拎著鋤頭或是靶子等農具,農具都是使用多年的傳家寶了,磨的鋥明發亮,而體型較為健壯的青年男人們,則背著打獵用的長弓和皮質箭袋。
如此裝束,明顯是尋常輔州百姓。
不過現在不是了。
他們的頭頂,都有道黑色的山字形印記。
眼眸黑的如兩汪墨,沒有眼白。
黑印疫屍!
疫娥的手段,也用到了普通百姓身上。
這就讓陸缺和洪成葉為難起來,修士殺修士,修士殺妖獸,都無所謂,可對原本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百姓下手,著實有點於心不忍。
哪怕,他們變成疫屍。
這份殺孽,陸缺跟洪成葉都不願擔,很默契地向後倒退幾步,各自謙虛起來。
“洪兄,在下昨日支援白山關,傷到性命根基,短期內必定無法恢複,所以魚龍鎮防線的安危存亡,還有賴洪兄奮起神威。”
“此言差矣,陸道友身為衡玉真人親指的金丹第一,實力萬夫莫當,我這樣的庸碌之輩,隻配跟著陸道友身後呐喊助威,這些個黑印疫屍,料也擋不住陸道友一招,請出手吧!”
陸缺繼續往後退“洪兄年長,長者為先。”
這算什麼理由?
洪成葉鄙夷地了陸缺一眼,也跟著後退,謙虛到底“洪某就是心存婦人之仁的窩囊廢,根本不太敢殺人,哪兒像陸侯爺那般的殺伐果斷,您放手去砍吧。”
沒想到為了不擔這份殺孽,洪成葉能自謙至此,這還是洪成葉嗎?陸缺神色遲疑的與之對視。
但陸缺也有說辭。
他道“在下出身貧苦,看見這些突遭惡運的百姓,就好像看見鄉裡鄉親,一點都下不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