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氣息生發,必有根源。
陸缺見義莊附近隻有他和莊明,尋思陰氣或許是某種物件散發,先往西麵房間的棺材看了一眼。
幾具骸骨落滿灰塵,纏著蛛網,均是毫無氣息的死物。
明顯與陰氣突然變濃無關。
陸缺又想陰屬性的靈草靈木,有可能生長在地底,於是發散靈識,延伸向地下。
地下四五丈土質鬆軟,十幾丈後逐漸緊密堅韌,再往下就變成堅固的岩層,好在境界達到元嬰,靈識更加凝聚,往地下延伸五百丈,仍能感知到氣息變動。
結果出乎預料。
地下除了厚重地氣,絕無陰氣升騰。
陸缺疑惑地收回靈識,身體感知恢複,幾乎是剛剛回神,就感到冷風撲麵,徹骨寒之悍不遑並州雪原。
不過,陰氣帶來寒冷直撲神魂,又與冰雪之冷不同,是讓人不寒而栗的冷。
陸缺的汗毛不由自主豎起來,心中甚為惶惶,看著立在聞氏義莊中間的莊明,都覺得扭頭時會變成猙獰惡鬼。
當初在鎖龍鎮,他就敢把胡粲骸骨灑於大路,及年齡漸長,不說作惡多端,也在殺伐中養就出一身煞氣,煞氣血勇均被陰氣壓製,倒還從未遇過,驚疑地攥著手,心道莫非要有幽冥陰神降臨?
滯留人間的陰神,往來兩界的擺渡陰差,境界最高也不過鬼丹境,不至於讓如此陸缺心驚膽寒。
陸缺傳音道“你在下麵有關係?”
正謹慎戒備的莊明,聽見這話,眉尖不自然地挑了挑,又好氣又好笑,再世為人的仙君,依然樣樣出眾,但有時候說話,著實沒什麼大家風範。
書裡有句話叫,望之不似人君。
這時正適合來形容他。
莊明骨子裡都是臣屬之氣,心裡想想,卻不敢說。
很老實地回答道“據京畿鎮邪司的人講,說書人前輩有具分身坐鎮幽冥陰山,不過和人間鎮邪司不染,我自然更不認識幽冥之人。”
“這陰氣無端而生,像是有幽冥陰神將要降臨。”
“不好判斷。”
兩人繼續等待。
陰氣越來越濃,就仿佛聞氏義莊地界出現陰陽交融。
陸缺的承影甲好像是劣質品,隱匿行蹤的功效很好,缺點也同樣突出,濃鬱陰氣翻騰,空氣結霜,細微的冰霜就粘在了承影甲上麵,呈現出小半人形輪廓。
陸缺正回手拍打青霜,突然間,嘩嘩一響。
義莊裡竟湧起清晰的河水聲。
“你聽見沒有?”
“聽到了,但厘河離這兒有二十多裡。”
正說著話,又生異象,從地麵升起許多宛若螢蟲的光粒,騰起三四丈,立時化成模糊而斑斕的氣泡。
但見斑斕氣泡從麵前掠過,陸缺眼皮眨了眨,驀然生出濃鬱困意,河水的聲音也在他腦海中越來越慢,像是一根線,牽住了他的思緒,有韻律地搖晃著,讓他不自覺地就想睡。
陸缺生怕哪位陰神為難莊明,強撐精神道“若是有強大陰神降臨,你就說是我朋友,認得陵光娘娘神像前提燈侍女黛柔。”
莊明前世蒙難,神魂七零八落,依賴上界奇物宿生草才得以保全,但總是落下了毛病,轉世而來,便從沒有做過夢,此時也不覺得困倦。
莊明不知道陸缺在幽冥界域還有這層關係,不免略感意外,回頭看去,門樓頂部的依稀人影輪廓搖晃欲倒,忙問“仙君,你這是怎麼了?”
砰。
陸缺從門樓頂部栽下來,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莊明心急上前察看陸缺情況,大步奔過去,未走到跟前,忽然聽見一個略微耳熟的聲音。
“沒關係,我師兄隻是睡著了。”
“你是——”
莊明猛然轉過身,身軀擋在陸缺身前,手掌已凝聚幽冥界域的法訣。
他還沒有想起對方來曆,心裡湧起的第一念頭就是無論對方是誰,道行有多高,也得儘力護住仙君,拚死也在所不惜。
斑斕氣泡在聞氏義莊浮動,重重疊疊,占據了這方空間。
魚小魚出現氣泡之間,身影非常模糊,連是男是女都分辨不清。
莊明不敢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