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寅時,天朗氣清,陽光穿過古樹葉片的間隙,投出一道道傾斜光柱,青石板路上,光影斑斑,隨微風跳動。
在北鬥閣處理完宗務事宜,黎鳶沿路去往精研堂,身後八名護衛貼身跟隨。
說是護衛,但其實道行僅有元嬰中期後期,和黎鳶相差懸殊,真出什麼事,幫不了大忙,他們主要還是為黎鳶跑腿通傳信息。
常年跟隨黎鳶左右,對這位宗主的脾氣總有幾分了解,能看得出來,黎宗主這回已經雷霆震怒,要追究到底。
可也難怪啊,宗門耗費無數心血和修行資源培養出來的兩棵苗子,差點都沒了,怎可能再心平氣和?
青石板長路上,腳步聲踏踏響動。
護衛們暗自看看黎鳶高挑的背影,目光相示,都不敢先開口說話,他們其實挺想勸慰黎鳶兩句的。
不說宗門大事,就說陸缺,聽名字就感覺命挺硬,估摸未必會死。
“陸缺,應該能恢複過來吧?”或許是想到一塊兒,黎鳶率先開口。
“能,肯定能。”
“陸缺當年被伍幽夜劫殺,埋在地下數十年,都能活蹦亂跳地回來,這回絕對也能化險為夷。”
“宗主放寬心,咱們宗門大長老們個個有本事,總能救回陸缺的,說不定到了精研堂,就會聽到好消息。”
元嬰中期遭化神中期的術法傀儡伏擊,還把防禦靈器都讓給豐瀅,囫圇個回來已經是奇跡,活著……隻怕奢望太高。
黎鳶覺得能把陸缺救回來的希望渺茫之極,很不樂觀,也想聽幾句寬慰的話,畢竟陸缺已經成材了,往後還大有可能成長為宗門梁柱。
沿路而行,不知不覺已經來到精研堂。
門前以月白石鋪地,落成一片平坦寬闊的廣場。
跨過門檻兒,隻見樓閣高低錯落,鱗次櫛比,共有七十二棟。
黎鳶徑直往正東麵的三層木樓走去,護衛推開門,第一層沒有任何多餘陳設,隻在地板開了直徑三尺六寸的微小法陣,置有九盞琉璃蓮花燈,蒙蒙陣蘊籠罩中,琉璃蓮花燈的火焰微小如豆,似乎轉眼就要熄滅。
燈名知命燈,跟五十而知天命沒關係,隻是能反應出修士的生命特征。
此時豐瀅就在木樓第一層站著,知命燈顯現的肯定是陸缺的情況。
看情況是人之將死,燈也將滅。
黎鳶心裡沉了一下,但也不能隻關注陸缺,不理睬豐瀅。
黎宗主識人唯才與德,不偏不倚,自然不是童信那種小家子相提並論的。
她伸手撫了撫豐瀅疲倦的臉龐,“讓你們受苦了,你們受的苦,宗門替你們討。傷情怎麼樣?說實話。”
“弟子經絡受損最重,須搬運生機自行修複,曹長老已經給了足額的奇花丸;丹田天地暴亂靈力,也被精研堂的長輩化解,沒有什麼大礙,身體完全恢複,也隻是時間問題。”
“那我也放心了些。”
“謝宗主牽掛。”豐瀅的目光仍盯著知命燈。
黎鳶視線斜過去,感覺很奇怪,按知命燈的燃燒情況來說,陸缺馬上就不行了,而豐瀅居然是副不太擔心的模樣。
心寬是好事,可一日夫妻百日恩,兩人已有道侶之實將近百年,這種情況,不掉幾滴眼淚真說不過去,太過薄涼。
黎鳶問道“你對陸缺還能恢複過來很有信心?”沒有武斷的指責豐瀅。
“嗯。”
“他的情況……”
正說著。
一縷劍氣恰到好處地斬開空間,沒有多餘勁力外溢。
知命燈法陣後麵露出了道門,裡麵傳出曹宴低沉的聲音“宗主,您要看陸缺的情況,就移步進來吧,什麼都不影響!豐瀅也可以先回去休息了,留在這兒等,也等不出結果。”
豐瀅想第一時間看到陸缺蘇醒,因拱手行禮道“那我就留在精研堂養傷,也方便過來看師弟的情況。”
“好。”
豐瀅施禮離去。
黎鳶邁進木樓隱藏的空間之中。
一間寬闊的密室,頂部嵌有螢石,光線柔和,四麵擺了許多紅木架子,放著瓶瓶罐罐的丹藥和靈草靈果,數目不下五千種,鎮邪司明令禁止的丹藥也有。
密室中間有座古玉寒床,陸缺靜靜躺在上麵,周身被寒氣覆蓋。
“他的生機消失了?”黎鳶做著最壞的打算。
曹宴沒有立刻搭話,手裡端著白玉盤,盛到黎鳶麵前,裡麵有粒鮮血,不用說就是從陸缺身上取的。
凶器還在曹宴手裡呢,那是柄刀刃纖薄的烏金小刀。
黎鳶不明所以,蹙眉道“您老就彆賣關子了,有什麼話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