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琅!
阿琅要出宮,皇後不僅派了車馬,除了原本派去服侍她的青檸,又強硬地派了個嬤嬤給她。
皇後心事重重地看著阿琅。
世人眼裡,孝道看得很重,讓阿琅去服軟,去討好那位老太太,是萬萬不可能的。
可讓阿琅一直強勢的態度,傳揚出去,阿琅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孝道之上,還有皇權。
她不僅派了年輕宮女給阿琅,再加上個資曆老,在京中人人都知道的嬤嬤給阿琅。
這樣,就算有什麼事,也無需阿琅出手了。
不得不說,皇後娘娘考慮的很是周全。
阿琅帶著人到侯府時,正遇上老太太被張嬤嬤扶起來喝藥。
老太太神情呆滯,麵色灰敗,仿若被活生生抽走了生機。
阿琅內裡千回百轉,驚詫之後是狐疑。
她眯了眯眼,老太太一直養尊處優的養著,中氣十足。怎麼忽然就這樣了。
總覺得違和。
“老太太,六姑娘來看您了。”張嬤嬤低聲喚她。
老太太木然無反應,直到張嬤嬤又說了一遍,空洞的目光重新聚焦,慢慢地定在阿琅臉上,倏地抓過藥碗砸向阿琅。
“是你,是你這個掃把星害了我,是你!”
早有防備的阿琅後退一邊,藥碗因為老太太病弱無力,隻落在腳背上,就是藥汁也都灑在她自己身上。
阿琅平靜地望著雙目充血,眼珠子幾乎脫眶而出的老太太。
老太太掙紮著要朝阿琅撲過來,卻連床都下不來。
隻能麵容扭曲地瞪著阿琅,臉上每一道皺紋裡都充斥著怨恨,
“你為什麼要回來?為什麼?你不回來,我們還是好好的。”
“你不會回來,我哪裡會病倒,都是你,都是你這個鐵掃帚星害得我。”
“克夫克母克家的玩意兒。”
跟著阿琅過來的姚嬤嬤驚呆了,她來之前,娘娘就囑咐過,說是這家老太太可能不喜歡阿琅,言語上肯定有些不對的。
沒想到,這哪裡是有些不對,是很不對。
這是要上演全武行啊!
她擋在阿琅麵前,又驚又怒,“老太太,這可是你的親孫女。”
老太太喉嚨裡發出模模糊糊的聲音,用一種包含仇恨憎惡的目光盯著阿琅。
“在老太太眼裡,我不是失而複得的孫女,而是破壞者,破壞你和婉妤平靜美好生活的入侵者。”
阿琅撣了撣被濺了藥汁的裙擺,直白而又殘酷的將事實呈現在姚嬤嬤的跟前。
侯府的人著急忙慌的送信進宮,她還以為老太太已經病得不省人事了。
她才想著回來當一當孝子賢孫。
倒沒想到,老太太還沒有病的迷糊呀。
對她這個‘大仇人’依然是很仇視。
阿琅冷淡著臉,抬手間,鼻端聞道似有似無的臭味,形容不出來是什麼東西的臭味,有些類似肉類放久腐爛掉的味道。
她抬眸看了看張嬤嬤,再看看地上的狼藉。
“嬤嬤,老太太病了,怎不見婉妤姑娘在此?”阿琅垂眸,問正在指揮丫鬟的打掃碎瓷片的張嬤嬤。
張嬤嬤哼了一聲,指桑罵槐,“六姑娘還有臉說,要不是你,老太太也不會病倒,七姑娘這會正在給老太太熬藥呢。”
一直護著阿琅的姚嬤嬤看了眼青檸,就見青檸抬手就是一個巴掌甩到張嬤嬤的臉上,
“嬤嬤怎麼光長年紀不長腦子,誰準許你這樣汙蔑我們姑娘的?”
“嘴怎麼這麼臭,張嘴就往我們姑娘頭上攀扯,你有證據嗎?有就去報官啊。”
張嬤嬤捂著臉,不敢說話,她也是老太太身邊的老人了,這……說打就打她。
正巧,婉妤端著一碗藥進來,見著屋內的情形,滿目憂愁,帶著難以置信的悲痛之意質問阿琅,
“六姐,你怎麼一回來就鬨事,祖母已經這個樣子了,你還想如何?”
“你就是嫉妒祖母護著我,憐惜我,也不該這樣氣祖母啊。”
阿琅冷笑,這是終於要撕破臉皮了嗎?
以為和七皇子的婚事定下,終於可以沒有顧忌了嗎?
姚嬤嬤真是氣死了,也不知道靖安侯會不會氣得掀開棺材板還陽。
心心念念想要找到的姑娘,回到府裡,受到的竟然是這樣的待遇。
她再也忍不住,一個暴脾氣,上去捉緊婉妤的衣襟,用儘全力,左右開弓,啪啪打在婉妤的臉上。
她道,
“我們姑娘不過才進府門,一個兩個都把你們老太太病倒的罪名往她身上攀扯。”
“怎麼著,是不是你們老太太死了,還要我們姑娘陪葬嗎?她配嗎?”
“七姑娘是吧,聽說你和七殿下的婚事已經定了,說話可得小心點,彆給七殿下丟人。”
婉妤被打的驚聲尖叫,明明看著是輕輕扇過來的巴掌,打在臉上卻極痛。
手上的藥都扔了。
痛得婉妤捂臉大哭,她感覺兩頰都腫起來。
姚嬤嬤卻不管她怎麼哭,鬆開婉妤的衣襟,還‘體貼’的幫她拉了拉。
婉妤用失望的目光看著阿琅,“姐姐,我沒想到你竟然會變成這樣子,你為什麼要傷害自己的妹妹?”
“你是覺著自己得了皇後娘娘的寵愛,就可以頤指氣使了。”
姚嬤嬤看著婉妤認真地說道,
“七姑娘,我覺得我們姑娘這樣很好,你也說她是姐姐,姐姐教導你好好學會說話有什麼不對?”
“隻能說你從前被老太太教導歪了,引導一下,這很好。”
“打人的是我,你要覺得委屈了,可以去娘娘麵前告我。”
婉妤捂著臉,看著一臉正氣的姚嬤嬤,不禁後退一步,滿臉的不可置信。
“你們不過是覺得我們姑娘沒人疼愛,所以才敢那樣胡說八道。你們這樣的賤人,隱忍永遠不是正確的,打爛你們的臉才是合適你們的那條路。”
姚嬤嬤理直氣壯的。
老太太見婉妤被打,立刻咒罵,“你們竟敢這麼做?”
“妤兒可是七皇子妃,你們怎麼這麼惡毒啊。”
老太太看著婉妤一張細膩美麗的臉兒竟然紅腫起來,立刻心疼得都要碎了,恨不能把阿琅給撕碎。
這是死丫頭,才得了宮裡的幾分好,就敢對妤兒動手。
萬一,等將來她死了,那還了得?
老太太覺得自己不能死,可偏偏,這一場病,來勢洶洶,怎麼吃藥都不見好。
老太太是真的後悔了,她當初讓人把孩子調換時,就該把這個孩子給弄死,一了百了。
她恨得眼珠子都紅了,一邊恨不得把阿琅千刀萬剮,一邊心疼地去看婉妤。
見婉妤雪白細膩的臉此刻高高腫起,可見打人的動手是用了極大的力量,再想想若是婉妤的臉上因此落下什麼疤痕。
老太太就是一陣頭暈目眩,恨不能暈過去算了,看著姚嬤嬤道,
“難道有宮裡貴人撐腰,就可以欺辱姐妹嗎?就可以忤逆長輩了嗎?”
“老太太,這些罪過我們姑娘是不敢認的,不過若是老太太執意要鬨個明白,那我建議咱們去報官,去宮裡,好好辯白一下。”
“你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我們姑娘是萬萬不能受到旁人詆毀的,若是老太太和七姑娘一心要叫姑娘背負不該她背負的罪名。”
“那我就隻能去報官,叫太醫來好好給老太太診斷一下了,生病到底是為何?我們姑娘人都不在府裡,怎麼就氣著你了。”
姚嬤嬤一輩子跟在皇後身邊,什麼牛鬼蛇神沒見過,她笑眯眯的,溫煦和水滴將這份建議說清楚了,十分禮貌。
充分體現了一個鳳儀宮掌事嬤嬤該有的風度。
然而,老太太什麼都聽明白了,她捂著心口氣得心口疼。
婉妤為什麼挨打,因為不會說話。
原本婉妤就不受宮裡喜歡,就算和七皇子的婚事定下了,下聘的時候也是風風光光的,可宮裡卻遲遲沒召見她,連體麵的賜婚都沒有。
如果婉妤因為姚嬤嬤打了她一巴掌進宮,那宮中會因為這件事偏向誰?
起碼皇後更更厭惡婉妤,而憐惜阿琅。
她忌憚地看著皇後從宮中派出來服侍阿琅的宮女和掌事嬤嬤,心裡卻知道,對付阿琅的最好時間已經被錯過了。
想到這些,老太太更慪氣了,臉色發白。
她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阿琅在婉妤的湯藥進門後,鼻尖感受到那臭味又濃了一分。
不僅僅來自與湯藥,還有婉妤的身上,也有一種若有似無的臭味。
她目光落在張嬤嬤身上,“張嬤嬤,老太太病倒前的飲食怎麼樣?”
張嬤嬤被青檸那巴掌打的也是頭昏腦漲,不敢不回答阿琅的話,
“老太太病倒前的飲食很好,老奴可以保證,因為撤下來的食物老奴也會用。”
張嬤嬤不懂阿琅問老太太的飲食有什麼問題,這是覺得老太太病倒是因為有人下毒嗎?
可是是誰下的毒?為什麼下毒?
她心裡嘀咕,最可能下毒的除了這位六姑娘也沒彆人了。
“那平日老太太有沒有吃養生丸之類的補藥?”阿琅又問。
張嬤嬤怔住,“老太太每日睡前都會服用一味養生丸。”
她的目光在婉妤的身上停了下,又移開,“這個藥丸隻有奴婢和七姑娘知道,這些年不是奴婢就是七姑娘服侍老太太用藥。”
張嬤嬤忽然想起,前幾日婉妤姑娘過來這裡,老太太正巧在洗漱,丫鬟都在那邊服侍,她要去幫老太太找衣裳,屋裡隻有七姑娘一個人在。
她心頭一震,有些驚恐地看向婉妤。
老太太對七姑娘那麼好,一直挖心挖肺的對七姑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