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珩淡聲道,
“有說話的功夫,可以殺兩個人了。”
這就是不可能先走,並肩作戰到底。
這條街巷很狹窄,兵器叮當聲不絕,血腥味越來越濃。
隻是,就算如此,也並不見半個人影往這邊而來。
蕭珩的眼眸暗了幾分,嘴角勾出個諷刺的笑。
隻是,兩人正殺的昏天地暗時,忽然有道脆亮的聲音響起,
“哎,這麼晚了,天寒地凍的,怎麼都不回去睡覺呢?在這裡打架,啊,是殺人……”
“這麼多人,這麼多人,欺負兩個人,多不好呀。”
聲音雖然脆亮,卻有些陰陽怪氣的。
蕭珩有些摸不準這人是哪一方的。
同樣的,對麵的刺客也不知道來人是什麼人。
不過,秉著錯殺一千,不放過一個的原則,隻要出現在這裡的人,都殺無赦。
當即有幾個刺客朝那邊撲了過去。
故意說話的自然是在這裡窩了一夜的阿琅。
原本,她是要去韓家的宅子裡布置的,沒想到準備動手時,竟然碰到了江湖廝殺。
打斷了她的計劃,阿琅自然是有些不高興了。
眼見有人朝她撲過來,當即哎喲喲的叫起來,
“好嚇人,師父,爹,娘,有人欺負我……”
她一個轉身,戲謔地道,“哎,要打架先打個招呼呀。”
那些刺客,想要一擊擊殺蕭珩,自然是不敢點火把的,加上阿琅今日出門穿著玄色衣裳,和夜色融為一體。
跳下來前,她又在臉上蒙了黑布巾,有人朝她撲過來,她就一個縱身,躍到那些刺客中間。
她的打扮和刺客幾乎是一樣的,人也不矮,一時間,竟然很難分辨出,到底是我方還是敵方。
隻要有刺客靠近阿琅,阿琅也不動手擊殺,隻是點點對方,然後將人推出去。
彆的刺客見有人撲過來,看不清楚的情況下,會以為倒向自己的是阿琅,立刻拔刀相向。
一時間,這樣的方式,刺客互相傷害,死了不少人。
原本刺客是想用人海戰術擊殺蕭珩兩人,被阿琅這樣一弄,整個都亂了。
這時,有一道蒼老的聲音從角落裡傳來,“撕掉蒙麵。”
那些刺客,隻遲疑了一下,就立刻扯下自己的蒙麵黑巾。
想要投機的阿琅這會自然再也藏不住。
她有些不高興,原本被人打斷計劃就很生氣,於是奪了一個刺客手中的長槍,使出一套槍法。
氣魄害人,重重疊疊的槍影猶如翻卷的浪花,所到之處,血流成河。
一時間,刺客被震住了。
“江固的天地棍?”
江固,威名赫赫的天下第一名箭師,不僅僅是箭術精準,一套天地棍威震江湖。
讓多少人都避其鋒芒。
他將這套棍法傳給阿琅,因為阿琅的力道,隻發揮出不到一半的威力。
隻是光這樣,已經足夠讓那些刺客膽戰心驚,紛紛後退。
阿琅一遭得手,毫不戀戰,飛上牆頭,
“算你們眼珠還在眼眶裡……”
她轉身就要走,一直羽箭帶著嗡嗡聲,破空而來,勢不可擋。
阿琅唇角動了動,手捂著胸口,朝後倒去,好像被射中了……
這樣一來,那些想要衝上去的刺客停住了腳步。
就這麼一會功夫,阿琅口中發出一道尖銳的哨聲,不遠處,延伸過去的牆角,一抹微弱的火光亮起。
慢慢的,微弱的火光,越來越亮,一路綿延過來,牆上燃起熊熊大火。
就連不遠處的地麵,也都燃起一道火線。
將眾人圍在中間。
到底是什麼時候倒了如此多的桐油,為什麼沒人發現?
火勢越來越凶猛,狹窄的巷道,火光衝天。
誰也不知道那油裡有什麼,出也出不去,刺客們慌忙的去滅火。
隻是,還沒等他們靠近,火就已經將他們身上的衣裳給燃起。
撲騰自己身上火點時,免不了撲騰,於是這樣又會撞到其他的同伴。
頓時,刺客一方亂成一鍋粥。
那隱匿在黑暗裡的蒼老聲音又響起,
“撤。”
能夠逃走的刺客,立刻紛紛往外逃竄。
那蒼老聲音的主人有些遺憾的看了眼場中的蕭珩,轉身也想撤走。
他才剛轉身,不知什麼時候,有人站在他的身後。
見他轉身,當頭就是一拳,被打的眼冒金星。
老人用力的晃了下頭,立刻拚儘力氣躲閃,頭暈讓他的動作遲緩,肩胛骨那裡挨了重重的一記。
骨頭傳來細微的碎裂聲。
他沒工夫去理會自己身上的傷,從胸前掏出一把暗器,就要散出去,都被江固給擋了回來。
丁零當啷落地聲。
老人心頭暗叫不好,想要發出求救信號。
但都被江固給擋了回來。
剛才他用在蕭珩兩人身上的招術,都被一一用回來了。
江固和貓戲老鼠一樣的戲逗著刺客這邊的領頭老人。
那邊,大部分的刺客逃走了,隻剩下和蕭珩倆纏鬥的幾個還沒能走。
很快,蕭珩倆人把那些刺客給撩平了。
“多謝。”戰鬥一平,蕭珩拱手朝牆頭上的阿琅道謝,“不知義士怎麼稱呼,今晚幸得義士出手相助。”
“來日,有需要幫忙的,儘管去城南十四巷蕭府找我。”
阿琅捂著臉上的黑布巾,城南十四巷,江叔住的巷子,什麼時候那裡有座蕭府了?
正當阿琅納悶的時候,江固那邊也已經結束戰鬥,不過,這個結束,是江固當方麵結束。
他手中拿著一樣東西,那個領頭老人已經不見蹤影。
“琅琅,這人雖然讓他走了,不過我留下了印信,不愁找不到人,還能找到他們的老窩。”
阿琅心頭一歎,功虧一簣,她在屋頂上蹲著時,從蕭珩倆人進去王婆婆的鋪子,到打鬥聲傳來,都看了個一清二楚。
原本是想做個不留名的義士,一下就被江固給叫破了。
蕭珩聽到江固叫的那聲‘琅琅’,驚訝之餘,又覺得理所當然。
剛剛刺客中有人說道天地棍,天地棍是天下第一名箭師獨有的棍法,作為第一名箭師的徒弟,會這個一點都不奇怪。
他早該想到的。
蕭珩望著那雙倒映著火光,一隻手虛虛蓋在臉上,不知該繼續捂著,還是放下的女孩。
心中的愉悅猶如潮水般湧了上來。
站在那裡,蕭珩忍不住就笑出了聲來。
阿琅心中的感受一言難儘,尷尬地站在那裡,恨死江固了。
江固一臉無辜,手中拎著一個玉佩,望了望阿琅,又望了望蕭珩。
這兩人是認識的?
怪不得剛剛阿琅在屋頂上看得著急壞了,拉都拉不住,跳下來幫忙。
還使喚他趁機去周邊的小屋內看看有沒有人。
尤其是那個小鋪子。
倒還真的被他救了好幾個人。
那鋪子後麵就捆著一個老頭一個老嫗。
“琅琅,多謝你拔刀相助,我要怎麼感謝你。”蕭珩笑眯眯的看著阿琅。
沒有半點被人圍攻的狼狽,全身的喜悅,和那熊熊火光一樣燃燒著。
阿琅看著他的笑容,“英雄救美是常事,以身相許就不必了。”
“好啊。多謝英雄。”蕭珩笑得開懷。
甲一傻眼地望著蕭珩,這幾日王爺的心情並不怎麼好,剛才和刺客廝殺的時候,更像是泄氣。
那個竟然是雅和郡主嗎?
王爺見了雅和郡主就笑得和個傻子一樣……
他的眼珠滴溜溜地轉著。
這滿地的屍體,可見方才的凶險,可他家王爺竟然滿臉帶笑,甚為愉悅。
一拍大腿,正好拍在大腿的傷口上,齜牙咧嘴的,原來如此。
熊熊的火光,惹來了五城兵馬司的人,還有蕭珩手下的將士。
他們到時,就見到原本麵無表情,一本正經的清河郡王正滿臉是笑。
眾人均是覺得驚悚。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呀。
江固拎著玉佩,另隻手拎著阿琅,到一邊去逼問個清楚。
蕭珩收起臉上的笑,冷冷地看向趕來的屬下,
“查查,這些人是什麼來曆,還有,今晚的城防,哼……”
這麼大的動靜,沒一個人聽到,他倒想知道,是什麼緣故。
“去找,這城內有什麼人治肩胛處傷口的。”
“還有,各處的藥鋪也要守著,內鬆外緊,看看什麼人找治內傷的藥。”
眾人一一領命。
火被撲滅,幸好被殃及的地方都是外圍的牆麵。
沒有人員傷亡。
隻是,有一處院子,跑出了好幾個人,尋求各位兵士的庇護,說是韓家要對他們殺人滅口。
蕭珩看著那幾個人,還有院內幾個被打傷的人。
明白阿琅為何會出現在這條巷子的原因。
這是要對韓家來個釜底抽薪。
原本,韓家這個地方,沒人知道,更不知道這些人是什麼遭遇。
而阿琅,是來幫助這些人逃出去報信的。
隻要韓家意欲殺人滅口的消息傳出去,上京百姓就會討伐韓家。
韓家想要翻身,幾乎不可能。
他笑了笑,還真是一箭雙雕。
隻是,刺殺他的人,是韓家人嗎?
他在那間安置青州鄉民的院子裡,找到和那些刺客身上一樣的腰牌。
城南八井巷的一處民宅裡,一個穿著玄色短打的老者捂著肩胛骨,跌跌撞撞的進了院子。
大堂裡,燭火還亮著,大大的書案後,一個年輕男子正在揮筆作畫。
畫上的女子,身形纖細,坐在高高的圍牆上,巧笑倩兮。
牆角的梨花,繽紛滿地,有一些落在女子的身上。
聽到雜亂的腳步聲,男子蹙了蹙眉。
從邊上的暗格裡,拿出一個麵具,戴在臉上。
遺憾地看了眼畫上的女子,大手一抓,將畫給抓在手中揉成一團。
扔到邊上的紙簍裡。
紙簍裡,滿滿的一簍都是廢紙。
依稀可見有墨汁在上頭。
他坐在椅子上,抽出一卷書正準備翻看。
那老者站在門口,有些艱難的躬身,“閣主,屬下有罪,刺殺失敗了。”
男子眼皮都沒抬一下,聽到失敗,根本就沒有大發雷霆。
隻是淡淡地說道,
“失敗了才是正常的,大周有名的戰神,若是輕而易舉地被擊殺,那才是失敗。”
見老者的肩胛處留著血,頷首,“你受傷了,去上藥吧。這次的刺殺失敗,無需放在心上。“
“養好傷方才是。”
見男子不追究他的失敗,老者更是麵帶愧色,最後看了眼男子,躬身告辭離開。
等到腳步聲漸漸遠去。
男子放下手中的書,取下臉上的麵具,抽出新的紙,開始作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