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琅!
蕭珩側身回望著蕭溢,驀然道,
“我們雖然沒有辦法立刻指認你害死了靖安侯,又險些在多年前差點害死太子,可隻要能立案,將你告去三司,我們自然有得是辦法讓滿朝文武將目光聚集在你身上,懷疑你。”
“比如說,你這些年在萬壽觀到底是清修還是做什麼……”
“比如說,餘若水到底是怎麼到餘家,又是怎麼進京,成為準安郡王妃,她在安郡王的身上做了什麼手腳……”
蕭溢深呼吸,負在身後的手不覺已垂了下來。
蕭珩步步緊逼,
“淑妃為何會供出你?大約你還不知道,淑妃已然知道安郡王並非她的親子……”
“你說,隻要這些供詞翻出去,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前清河王還能穩穩當當得下去嗎?”
蕭溢牙關處已鼓起。
“你莫要忘了,若是淑妃的供詞漏出去,最大的受害者是誰?皇帝那裡,可就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蕭珩對於他的話,充耳不聞,轉身繼續往外走去。
蕭溢怒喝一聲,暗處閃出好幾條人影,撲過去阻攔,蕭珩反身回擊,動靜一大,守在外頭的甲一立刻帶著人過來接應。
蕭溢站在原處,望著麵前對峙的兩方,咬緊了牙關。
“你若是想衝我動手,那可真是太好了。”
“原本,你到底是給與我血脈的人,大義滅親的我,心底到底還是有一絲的愧疚,不過現在,我不會怕外麵的人對我指指點點,說我不孝不悌。”
蕭珩負手,微抬下頜,麵色沉緩,“兄長的死,我幼時的傷,嶽父的死,以及那許許多多你手中的冤魂,這些仇,我都會報!”
“蕭珩,你敢!”
“我會跟全天下的人揭露你醜惡的嘴臉,讓頂著高級名聲的你最終跌落泥沼,永生永世都爬不上來。”
“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蕭珩聲若寒冰,深深地往了眼蕭溢,大步走了出去。
留下蕭溢的人,麵麵相覷,最後去看蕭溢。
蕭溢寒臉,“胡說八道,本王怎麼可能一無所有?”
籌謀了這麼多年,他怎麼可能一無所有?
他望著前方,往前兩步,緩聲道,“傳少主。”
阿琅這邊,自蕭珩走後,等得實在心焦,索性帶著兩人商定好的計劃,去找明老大人。
這些日子,她一直神出鬼沒的,但因為一直有人跟著,故而明老大人夫婦也沒有過問。
他們都知道,阿琅到底和一般的閨閣女子不同,讓她整日裡的呆在閨閣裡,那不符合她的性子。
正巧,今日明老大人休沐在家,聽說阿琅來找,也是一頓,看了眼邊上的明老夫人,而後扭頭看向門外。
“琅琅。”明老大人笑容滿麵。
阿琅走到他們麵前,俯首行了個禮,“外祖父,外祖母。”
兩老微笑,讓她坐下,明老夫人催著下人上了茶點上來。
“用飯了不曾?今日不曾跟著阿珩那小子在外頭跑?”
明老大人這話帶著些調侃和揶揄。
阿琅有些心虛,這些日子,她確實滿腦子都是想要怎麼找出幕後之人,忽略了許多身邊的人與事。
她已經許久不曾陪兩位老人家用飯了,就連明鸞和明鳶兩個小姑娘來找她,也時常錯過。
阿琅收了心思,入堂坐下,看得出來兩位老人家見到她來很高興,不住地吩咐下麵的人張羅著吃喝,又著人去請明舅舅一家過來,說要一家人在一處用晚膳。
阿琅先請明老夫人坐下,然後道,
“外祖母恕罪。”
“我是有急事過來的,同舅舅一家用晚飯,還是容我過後再來。”
明老夫人斂容。
明老大人也是正襟危坐。
”看你這著急忙活的,究竟出了什麼事?”明老夫人揮退屋內的下人,隻留了一個貼身服侍的武婢。
阿琅拳頭緊攥著放在膝蓋上,深知這會必須把事情的原委都說出來。
她抬頭望向他們,說道,
“這些日子,我和阿珩一起,弄明白了很多的事情。包括父親當年真正的死因。”
“這件事到眼下,我已經不能不說。”
明老夫人驀然怔住。
明老大人卻是迅速抬起頭來。
阿琅將這段時間查到的事情,包括皇後娘娘傳來的淑妃那張供詞,對韓長風的懷疑,等等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明老大人老夫妻倆。
屋內的氣氛冷如凜冬。
明老大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了起來,逆光立在窗下的他看起來就像是頭倉皇而愕然的猛獸。
那股無形的威壓,讓阿琅仿佛不認識這個親和可親的外祖父。
悲傷,憤怒,縈繞在他的周身。
“所以,他害死了你的父親,卻還在那裡假惺惺的說著兄弟情誼?”
他的聲音透著一種近乎尖銳刺耳的輕飄。
目光裡的怒火,讓他身上在沙場上沾染的那種血腥瞬間凝聚起來。
阿琅從未見過這樣的外祖父,就算是當事知道顧婉妤和顧老太太是孩子生母明惠雪的時候,也不曾像眼前這樣憤怒。
她也不自覺地站了起來,輕聲道,“外祖父……”
她的心有些發緊,看向明老夫人,明老夫人臉上也早已經變得雪白。
“這段時日,你都是在查這個嗎?”明老夫人顫聲問。
阿琅點點頭,“我和阿珩一起查,阿珩這會正在見蕭溢,不知結果如何。”
明老大人聞聲看過來,“他去見蕭溢能有什麼用?若是蕭溢如你們說的那樣,阿珩許會有危險……”
他說道這裡,忽然將手撐在窗邊,
“秦副將……”
“你即刻去燕王府,請燕王去清河王府,請見一下蕭溢……”
同時又叫了其他的親衛進來,吩咐他們去了好幾家人,諸如裕王府,淳安長公主府,並且,即刻寫了文書,印了印章,著人送到軍營裡。
命他們速度要快。
再有,就是宮中,蕭珩去見蕭溢,皇帝不知道,眼下也必須要讓他知道。
不僅要調動大營的兵馬,就是宮中,禁衛軍也必須準備好。
蕭珩見蕭溢,幾乎就等於和蕭溢撕破了臉皮,圖窮匕現,防止蕭溢狗急跳牆。
明老夫人從座位上走到窗邊,帶著風霜的手輕輕地蓋在抓著窗沿,明老大人的手,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你不應該暴怒,把你的暴怒先收起來,等到跟仇人問罪的那一刻再釋放出來。”
“眼下,我們要做的是應該怎麼處理好接下來的事情,不讓這動蕩影響到京都百姓。”
緊攥著拳頭瞪視著前方的明老大人周身怒意逐漸退散。
阿琅知道,兩位老人心中是何等的憤怒。
若是生父靖安侯沒有死,那麼,生母明惠雪也就不會死。
這會一家人必定享受著天倫之樂,不會白發人送黑發人。
隻是,暴怒的外祖父,始終記得要稟報一聲皇帝,說明他們君臣間的感情得宜。
她也能明白,為何當初跟著一同起事的人一致推舉陛下做那個位置,而不是蕭溢。
“阿珩臨去見蕭溢之前,曾說過,明日大朝會上,會直接出手控告。”
明老大人道,“上朝控告也隻時扯皮,還不如直接了當取他性命。”
“但我們終究需要有個由頭,沒有道理這麼衝上去殺人。”明老夫人不讚同地搖頭。
“太子中蠱的事情與他也有關係,還有,我懷疑皇後娘娘除去太子後,再無所出,和他也有莫大的關聯……”
“至於淑妃和安郡王的事情,還在斟酌,需要取得陛下的同意。”
畢竟那樣大的事情,頭頂綠油油的,若一旦昭告天下,哪怕這裡頭有隱情,到底淑妃是陛下的妃子。
“至於韓長風那裡,隻能是等他身份暴露,到時阿珩酌情探告蕭溢混淆皇室血脈意圖不軌,方為穩妥。”
明老夫人沉思,“蕭溢不見得會任由咱們作為。”
能夠蟄伏這麼多年,裝模作樣,楞是沒讓人發現,蕭溢的心機可見一斑。
“我們籌謀得再精細,也無論如何做不到算無遺策,不管怎樣,太子中蠱,娘娘的無子,借由這兩件事,逼迫他們不打自招。”
“沒錯。”明老大人點頭,“必須有理由才能行事,蕭溢謀殺皇室子嗣,就是我們的由頭!”
“而且,陛下也會支持我們的。”
祖孫三人商議了一會,阿琅心裡焦急蕭珩那邊的情形。
正想讓人去清河王府外頭查探一下,就聽見外頭接連幾撥人進來說,
“王爺過來了。”
阿琅立刻站了起來,出了屋子,迎到而門下,就見蕭珩在管家的引路下進了來。
她瞧見蕭珩臉上雖仍有不豫之色,但總的來說還算是正常的。
“吃飯沒有?餓不餓?”
蕭珩搖搖頭。
阿琅想了下,仍是讓管家的派人去廚下煮碗雞湯麵送到明老夫人的屋子裡。
蕭珩跟在身後進了屋,給明老大人夫妻倆見了禮,坐下後,聽了之前祖孫三人的商議,隨即說,
“還有,當初那個從燕郡升上來的知府,如今他是在禦史台任職吧?回頭你我再去一趟。”
“他當初敢當庭狀告韓老賊,若是將這之間的彎彎繞繞都同他說清楚,也是可以爭取一下的。”
蕭珩的提議大家都很讚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