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錦衣玉食了,骨子裡卻還是少爺,也從未把我當人看。”祖郎喝了一口剛擂出來的三生湯,語氣不再似少年一般憤恨,而是逐漸柔和,“所以我把他殺了,用他的人頭換了賞錢,我用這些賞錢買刀習武入匪劫幫,這才能活到今天。”
董卓當道之時曾大肆屠戮,其中又有多少家眷因為一朝失言,便慘遭滅門。
如往事中的小少爺之流都比比皆是,誰又會真正在乎一個門房兒子的死活呢?
如今門房的兒子早已成為一方霸匪,雖然不敵嚴白虎之流名聲在外,可涇縣周邊提起祖郎也算是威震一方。
再看府中金尊玉貴的小少爺如今又在哪?
回想著往事,祖郎的臉上不喜不悲,轉頭看著太史慈認真說道,“我講從前許多事,正是為了告誡子義。”
“明白。”太史慈點點頭,“我從前在劉繇手下當差的時候,也不受重視,處處受製於人,處處礙於出身,好似天下諸侯林立,投錯胎的偏偏隻有我太史慈一人。所以我不願意與諸侯為伍,寧可為山中狼,也不願為看門狗。”
祖郎咋舌道,“子義,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勸你,要多識些字,你明明有一身的膽識與智謀,若是我從前的經曆換作你,隻怕連緝拿的文書你都不認識。”
太史慈無奈揉著頭,被祖郎鞭笞,一張臉也臊得緊。
“大帥,那咱們幫不幫袁胤?”
“幫。”
“大帥,可是你不是不信任這些高門大戶的承諾嗎?”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祖郎抬眼看向一臉不解的太史慈,“你知道孫策當年從他舅父吳景那裡集結了二百多人,為什麼偏要來挑戰我嗎?”
“因為你離得近。”太史慈認真說道。
祖郎搖頭,“這隻是一方麵,還有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我當時已經聲名在外,孫策想拿我立威,揚下美名。”
“那這個現在被捧為小霸王的孫策也沒什麼本事,單憑他自己也打不過大帥你。”
祖郎點頭,“他差點被我砍死,回頭又去找吳景又去找袁術殺了個回馬槍,我們涇縣兄弟的確是死傷不少,不過倒也不至於覆滅。這幾年,我門下幫眾足有千人,即便是孫策再戰,鹿死誰手也尚未可知。”
看著祖郎逐漸露出笑意,太史慈也是滿眼欽佩,“大帥厲害,那孫策小賊不過是打不過就找家長前來報複的無能鼠輩罷了。”
“所以啊,子義。”祖郎道,“這次袁胤前來招安,我們應該答應,畢竟孫策現在可以說是名揚天下,你覺得一個屢戰屢勝的人昔日裡卻是我的手下敗將,如果讓他喘過氣來,誰知道會不會咬我一口?”
“可是孫策要是領大軍前來攻打我們怎麼辦?”太史慈雖然讀書不多,腦子卻靈活,發問道。
“吳縣哪裡是那麼好收服的?豪強眾多,若沒有大軍坐鎮吳縣,那些地頭蛇早就反了他孫家了,他孫策要是將大軍挪到我們這兒,那才算是沒腦子。”
聽著祖郎的言辭,太史慈隻是點頭。
“此次我雖然答應袁胤,可也擔心這明麵上就是袁術除我幫派的幌子,子義,先前統計咱們幫派總共一千四百五十二人,出去年長些的也還有一千三百的精壯,我帶上一千人按照袁胤的邀請,前後夾擊奇襲孫家宗親,剩下四百多人就交給你,子義,我這份家業還需有你守著。”
“我要跟大帥一起去殺孫賊。”太史慈一聽不能出去打打殺殺,吃肉喝酒,頓時覺得渾身不痛快。
“子義,此事非同小可。”祖郎的語氣格外沉穩,“子義為人可堪大用,我這是將後背和家底全都交付在子義手上了。”
麵對祖郎的信任,太史慈頓時感激得涕淚橫流,“我才入幫兩年,就能得到大帥如此器重,唯有以誠相待,大帥無需擔心,隻要有我太史慈三寸氣在,絕不讓他孫策踏入我幫中一步。”
說著,太史慈單腿跪地拱手,足見太史慈忠勇。
有太史慈守家,祖郎放心前去赴約。
……
拿著魯肅飛鴿傳書過來的信箋,白展堂的臉上也是萬分愁苦。
“公瑾,這是前麵沒好人了啊?”
周瑜點頭,“與其投宿店家,不如找戶人家寄宿,無非是多給些錢財罷了,如今兄長帶上宗親家眷,安危才是第一要緊事。”
周公瑾看事情本來就穩妥,白展堂也是十分聽勸的。
路過涇縣,若是走夜路隻怕更容易遇到山匪,終歸還是夜裡找家人家住下才是最安穩的。
白展堂一連探了五戶人家,這才在一個山腳小院敲響了房門。
開門的是一個跛腳的漢子,將門縫掀開一條,抬眼向外看去。
“誰啊?”
白展堂說明來意並給了一貫錢,那破腳的漢子見來者兩個年輕漢子皆是氣度不凡,身後又帶著婦孺四人,怎麼看也不像是山賊。
再說自家也算是家徒四壁,又有重金相謝,自然也就答應對方入門。
“我說,你怎麼隨便放人進來?”從屋中出來一個正在煮飯的婦人,臉上有些不悅。
那跛腳漢子卻晃了晃一貫錢,頓時讓自家婦人也看呆了眼。
將粗茶淡飯備上,一行六人,除去繈褓中的孫安以外,都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家裡房間不多,這位大嫂就住裡間,兩位壯士就委屈些住南邊那間柴房,我待會兒去打掃打掃,雖不說有多乾淨,總歸是暖和的。”
那跛腳的漢子拿出自家養的母雞烹了,得了一貫錢自然也是好生招待。
白展堂笑道,“這位好漢,不妨事,我們住一宿就走,我們兄弟二人也不挑,隻要能安穩過夜就行。”
跛腳的漢子連連點頭。
那家中婆娘起先總還懷疑是歹人,可見乖巧待在婦人懷中的小孫安,也生了幾分愛憐之情,將自己家的孩子也拉出來跟投宿的幾位貴客招呼一聲。
小家夥名叫小虎,與孫鄰年紀差不多,隻卻生生地看了一眼,便有些怕生地回裡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