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柳清歌輕歎了一口氣,翻過了身,伸過手去輕拍小姑娘的後背,“睡吧。”
月光不知什麼時候從開著的窗戶裡溜了進來,小姑娘濕乎乎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柳清歌看見細碎銀輝中這個單純得幾乎蒼白的笑容,不由鼻酸。
對這個如同白紙一般的女孩子,她恨不起來。
“姐姐,我聽戲文裡說叛國是要滅九族的,我爹娘他們不會有事吧?”
“戲文裡都是騙人的,大師兄都說了沒事,你就放心好了。”
“那大師兄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柳清歌頓了頓,才道“……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
出了柳清歌的院子往西,同一片月光照在了另兩人的身上。
“師兄且慢!”一柄玉骨折扇擋在了兩扇將合未合的紅木雕花門間。
“二師弟還有何事?”李清嵐把門拉開,淩厲的眼刀掃過麵前這個笑得一臉欠扁的某人。
宋清川似乎根本沒意識到李清嵐的不耐,把玉骨扇往袖中一丟,老神在在道“我都陪師兄去攬月峰上練了一個時辰的劍了,師兄也不招呼我進去歇歇?”說完就不客氣地抬腳往屋裡走。
李清嵐關完門就看見宋清川已經坐下來,翻過桌上的茶杯給自個兒斟上了一杯茶。
“那是我下午剛拿出來的翡翠鬆柏常青盞。”李清嵐當即提醒道。
宋清川狀若未聞,閒閒地抿了一口茶,才緩緩道“不愧是師兄,這茶盞翠色欲滴、通體流光,真真是稀罕物。”
李清嵐對他二師弟這種厚比城牆的臉皮向來是沒法子的,徑自在桌旁坐下,也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有話就說。”
“我隻是好奇,堯山門大師兄向來是非分明,今日怎麼就對一個小姑娘說起了謊?”想起下午他邁入元和殿前聽到的話,宋清川眯起一雙桃花眼,仔細打量起對麵這人的神色。
李清嵐並未很快回他,喝了一口杯中的龍井,茶已經涼了,在舌尖留下輕微的澀。
“不過是見她可憐罷了。”
宋清川毫不留情地給了他一個白眼,要說可憐,當年剛上山來的清音不也是?也沒見他那時候多了一分憐惜。
如今那侯府小姐全家未至秋後就已經受了極刑,李清嵐卻連真話都不敢與她說,真是……想來這人是不會說實話了,乾脆問了他最在意的問題,“你當真要與那小狐狸成親?”
“自然。”
“你可彆忘了人家是定過親的。”宋清川把杯子放到桌上。
李清嵐瞟了他一眼,似乎覺得他說了句廢話,“不是你說的,以她現在叛臣之女的身份,俗世之人誰敢娶她?”
“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
“明日她就拜入堯山門,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掌門的話當然算數。”
“那媒妁之言哪裡去找?”
李清嵐看著宋清川不說話了,宋清川立刻便明白過來,敢情他這是把自己下午在元和殿上說的話也算上去了。
這平日裡古板嚴苛的人耍起無賴來,還真是無人能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