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隻手隻是觸了他一會兒,就離去了。
他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些眷戀的不舍之情,幾乎可以比及剛剛出生的動物睜開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見生母時由心而生的濃濃依賴和眷戀。
上一世、這一世,在娘身邊,他生病,大多都是丫鬟照顧的他。
可在蘇幼月身邊時,都是蘇幼月坐著輪椅親自來照顧。
隻要他生病,她生意再忙的時候,也會抽空回來照顧他。
陸文搖了搖頭,想把這些畫麵趕出去,可裝在他記憶裡的蘇幼月的畫麵太多了,他親娘兩輩子加起來,攏共才陪了他不到六年,還大多都是在他記不清楚事的時候。
可蘇幼月陪了他將近十年,那記憶的匣門剛一打開,記憶碎片就如洪水一般噴湧而出。
她表麵嚴厲教訓過他讀書不認真後,私下裡見他對鬥馬感興趣,又花了重金給他買了一匹馬,讓他喜不自勝,後來在鬥馬場上出可謂儘了風頭。
她親自教過他的道理,他沒有聽犯了錯,她罰了他的月例,結果那個月又扛不過他的撒
嬌,給他買東買西最後花了好幾千兩銀子,比月例高了幾十倍。
她見他在外受人風言風語,悶悶不樂,當時告誡他,讓他不要與人爭強鬥勝,結果回頭就在聚會上跟欺負他那人的母親吵了一架。
他聽說她還吵贏了,那婦人被吵得麵紅耳赤的,回去就將自己兒子訓了一頓,讓他彆再找自己麻煩。
府裡的下人說他不過是個養子,她卻說他這輩子本該就是她的孩子,不過是舍不得她疼,從彆人的肚子裡出來了。
那時候他聽著,嗤之以鼻。
可此刻再回想起她說著那話時溫柔的神色,他簡直快要發瘋。
一幅幅畫麵爭先恐後地從他的發熱的昏昏沉沉的腦子裡擠出來,他感覺頭痛欲裂,整個人崩潰著,破口大罵:“滾!都滾!”
都從他腦子裡滾出去!
她是害得他不能跟親爹娘團聚的罪魁禍首,根本不是什麼好人!
蘇幼月看著陸文神經質的崩潰模樣,眸子裡有什麼一閃而過。
她不想再跟陸文廢話了。
因為這分明就是一個無情無義的白眼狼,自己跟他講再多,他也不會後悔。
既然他病了,就讓他自己在病痛中被折磨著死去。
她也並不想對著一個四歲孩子的身體親自動刀子。
但讓她放過他,更不可能。
蘇幼月向屋外走去,背影離陸文越來越遠。
隨著她的步子遠去,陸文也終於從自己的崩潰中冷靜了幾分,他呆呆地望著她的背影,頭沉得像是
有千斤重,又燙又疼。
不知是不是燒糊塗了,看著蘇幼月的背影遠去,他居然陡然間生出一種恐慌。
“彆走……”
“彆走……母親…”
蘇幼月的腳步頓了一下。
可她沒有回頭,很快打開了門,腳步邁了出去。
“娘!彆走!”
陸文不知從哪爆發出一股力氣,朝著她的背影衝了過來。
可蘇幼月卻轉過身,緩緩關上了門,等陸文撲過來,隻能撲在門上,發了瘋似的捶打著。
“娘,我錯了,你彆不要我!彆不要我……娘!”
陸文像是怕到了極點,驚恐至極地哭嚎著,這一刻,倒真像是一個到處找不到親娘的無助孩子了。
隻是回應他的,隻有他自己發了瘋似的哭聲。
他的娘,真的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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