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洛不認識此人。
青衫老者那輕敲著桌麵的手指關節奇粗,上麵布滿老繭,似那辛勞一生的老農。
風驟起。
青衫老者忽然抬起桌麵的上那布滿老繭的手,一把抓住了那飛撲過來的張小洛的脖頸,輕輕一甩,將張小洛甩進了屋內那陰暗的角落處。
“你看你現在這副模樣!丟人!”
老者朝著角落處那再次四肢著地,作勢欲撲的張小洛,冷聲責備了一句。
竟似長輩對不成器的晚輩那種無奈的斥責。
“相比你此刻這副鬼樣,老夫更喜歡瓦罐村的你!”
張小洛那空洞的雙眼漸漸出現了一絲神采,他緩緩站起身,一陣“劈劈啪啪”的輕響從他的體內傳出,待他再次從角落的陰暗處走出之時,已變回了那個清秀的住院醫。
他知道這老者是誰了。
瓦罐村那養鬼之人,也是那傀儡草人的主人,張鈺的爺爺,玄門野道劉一凡。
“你那死鬼師父,沒跟你提起過生僵附體的後果嗎?小小年紀,竟學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劉一凡看著懷中抱著一沉睡女子,已恢複正常的張小洛,再次責備了一句,瞅了一眼身後那空空如也的土牆,臉上怒色稍緩。
他將張小洛剛才那詭異的身形看成了茅山之術,生僵附體。
生僵附體,茅山伏僵道之術,將自身降服之僵,附於自身,以獲得超強的肉身之力。
生僵附體後往往會使人身體發生異變,變chéngrén不人,僵不僵的怪物,直到附體結束。
那羅立東的嬴勾符篆,本質上也是生僵附體的一種,隻是嬴勾乃僵屍之祖,附體後威力更勝。
張小洛心中暗暗舒了口氣,對方將自己剛才的異樣當做生僵附體,他是可以接受的。
也許,那些在京都暗殺自己的人,也是如此。
但那個小女孩除外!
張小洛隱隱覺得,那讓自己的本能一擊之後便萌生退意的小女孩,跟自己是同類。至少她跟自己來自同一個地方!
“你抱著她不放是什麼意思?怕老夫加害與她?還是說你要負了我那孫女!”
劉一凡忽然伸手,在張小洛的額頭之上敲了一下。
張小洛一驚,臉上露出尷尬之色,忙將懷中的支菲放在了靠著牆壁的小床之上。
“你在瓦罐村壞我之事,本來我留你不得的!但念你對我那孫女多有照顧,先欠著吧!”
劉一凡望著站在自己麵前,低著頭猶如新姑爺見丈母娘一般靦腆的張小洛,生生壓下了上去踹一腳的衝動。
“也是我一時疏忽,竟忘了她在陰德灌頂之後有可能會開啟天眼,但我已經將此事解決了!”
劉一凡又嘮叨了一陣,也許每個丈母娘都有著一顆嘮叨的心。
張小洛此刻頭暈眼花,這是身體又將陷入極度饑餓的前兆。但他不敢動,麵前的這位,可是能生生拔掉怨鬼滿嘴鬼牙的存在,何況又是自己的丈母爹……他爹。
“老夫已叛出玄門多年,你的事我也曾有耳聞,按玄門的尿性,被扇了這麼大的耳光,應該會有所動作。大不了你也如老夫當年那般,叛了就是!正好跟我那孫女一起,上次跟她一起看電影那小子,就不如你順眼……”
“嗯?”
張小洛開始覺得哪裡不對了。
“看電影?那小子?臥槽,白陽!”
“劉……爺爺,你真看見咱家小鈺鈺跟人去看電影了?”
張小洛剛想喊劉一凡,但抬頭望見劉一凡那瞪著自己的大眼珠子,忙改口巴結了一句。
“你儘快把這女人解決了,這要是被我那孫女看到了……”
劉一凡“嘿嘿”乾笑了兩聲,轉頭瞅了一旁仍舊沉睡著的支菲一眼,起身走出門外,很快消失在青石巷的儘頭。
劉一凡離開了,從與劉一凡的這次見麵,張小洛獲得了很多有用的信息。
自己的殺劫要過去了。
張鈺那頻頻開啟的天眼解決了。
那白陽似乎又想拉肚子了。
目前看來,劉一凡暫時對自己沒有惡意,但要是跟張鈺的關係出點什麼茬子,就不好說了。
而更深層的信息則是,老張頭沒事!張小洛才不相信就自己這個小小的野生陰陽師,能代表玄門的臉麵。玄門的乾預,是因為自己的師傅,老張頭。
另外一點,劉一凡並未察覺自己的本能存在,這是張小洛最值得慶幸的!
懷璧其罪的道理,張小洛還是懂的,他絕不願再去當那冰冷器械之下的小白鼠。
本能更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