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屍!
看著梵海俊美的臉龐逐漸變紅,張小洛微一思索,竟也仰頭喝了幾口酒袋中的烈酒。
梵海翻身跳上張小洛所在冰橇,在張小洛的身旁坐下,微微打了個酒嗝,雙目望著蒼茫的雪域,緩緩開口。
“雪域有王,統領整個雪域。雪境四域十六城逾千冰雪之鎮,均為雪域王所有。雪域之民信吉瑪神,而雪域王正是吉瑪之神在雪域的使者。隻有獲得吉瑪神的恩澤,才能在這片殘酷的冰雪之地生存下去,而要獲得恩澤,隻有一個方法,向吉瑪神進貢。”
梵海淡淡地說著,並未理會那越行越遠的阿勒泰父子,也似並不在意張小洛是否在聽他訴說。
“雪域有王城,終年不飄雪,也沒有寒風,更沒有獸糞的臭味,卻溫如暖炭。吉瑪神祖廟就在王城之內,十六座護衛城各有一座分廟。雪域之民需定期將一定數量的貢品,交由所屬護衛城內的分廟,以求護佑。如若不交,或數量不足,則上供之民將會因失去吉瑪神的庇護而得一種怪病。我阿爸的病,就是上次進貢不足所致……”
張小洛聞言心中一震,卻並沒有接話,雙目微眯看著梵海,等待著他說下去。
“患病之人如不能及時補齊所欠貢品重獲吉瑪神榮光,那就會逐漸消瘦而死。分廟會遣人將屍體運回,葬於雪域深處。如能殘活至貢品補齊,則吉瑪分廟會有專門的祭祀為之驅病。如若補不齊貢品,又交不出屍體……”
“怎樣?”
張小洛忽然開口發問,雙目之中已見些許寒意。
梵海無奈地笑了笑,伸手拿起張小洛冰橇之上的酒袋,打開喝了幾口,將酒袋遞回給張小洛,然後朝著茫茫雪域大聲地嘶吼著。
張小洛眼前浮現出小米吉那可愛的模樣,想起那剛剛脫下,帶著體溫的木屐草鞋,也仰起頭,狂喝了幾口烈酒,臉色逐漸變紅。
“滿門皆滅!”
梵海咬牙說出四個字,然後翻身跳下冰橇。
“張小洛,我救你一命,你救我阿爸,你我已清!你所坐的滑橇之下,是一些乾糧,飲水,皮帽和烈酒,此滑橇送你,你……離去吧!”
梵海說完,跳上自己的滑橇,欲揮鞭前行,卻被張小洛喊住。
“梵海,你打算如何?”
梵海沉默了,他將目光再次掃向雪域茫茫雪原,那俊俏的臉上充滿了掙紮和不甘。
“茫茫雪域,已無我及家人安身之所,我已與阿爸阿媽談過,隻是……隻是我那阿妹米吉,年紀尚幼!我不甘!”
張小洛低頭沉思,他終於明白了米吉阿媽的異常在何處,自己醫治好米吉阿爸時她那的那種恐懼,來自何處。
“何謂貢品?”
張小洛忽然抬頭,對著梵海問了一句。
“貢品?這就是貢品!”
梵海站起身,彎腰拉開自己滑橇之上那塊遮布,下麵密密麻麻裝滿了打磨得極為光滑的冰錐。
張小洛看到那些冰錐微微一愣,臉上隨即露出笑容,對著梵海說了一句。
“梵海,你說冰雪城可有適合小米吉穿的木屐草鞋?”
關於如何度過此殺劫,張小洛並未告訴梵海。但當他看到那些冰錐竟是雪域貢品之時,心中便隱約有了應對之策。
張小洛堅持跟梵海一起前往冰雪城,梵海雖不忍連累張小洛,但見對方執意一同前往,便不再多言,翻身跳上冰橇,朝著冰雪城的方向快速而去。
冰雪城,雪域之國十六座護衛城之一,有著雪域國最精銳的雪狼騎,更有著雪域之神吉瑪的分廟,熱鬨非凡。
進了冰雪城,交上兩份契稅,將冰橇寄存妥當之後,梵海便要去吉瑪廟尋找阿勒泰父子。
張小洛並未見過如此大的集市,頗有些新鮮之感,便頻頻駐足觀看。梵海無奈,隻好叮囑他日落之時在滑橇寄存處彙合,便獨自走開了。而張小洛則耷拉著腦袋,徜徉在冰雪城那買賣貨物的熱鬨大街之上。
此處集市售賣雪域之民日常所需的各種物品,大到成排的冰屋地契,小到一根短短的葵枝,應有儘有。張小洛甚至還遠遠看到一處高台之上,正低頭站立著幾名在如此嚴寒的天氣之下,仍赤膊著上身,皮膚黝黑的高大健壯的男人。一名身穿厚皮獸襖的老者,正朝著台下眾人大聲訴說著“昆侖奴”的種種好處,誘導台下眾人出價。
張小洛遠遠站著看了一會,便欲轉身走開,卻忽然雙目一亮,快步走向不遠處的一個攤位。說是攤位,其實就是一塊較大一些的冰坨之上鋪了張獸皮而已。
攤主是一對年邁的夫婦,老婦人正將一雙雙嶄新的木屐草鞋從冰坨之下拿出來,擺放在獸皮之上。她的老伴,正在她的身後,蹲在地上,雙手拿著兩根長長的柔韌草葉,熟練地編織著。
那編織老者滿頭淩亂的灰白頭發,雙目腫起老高,眼白外翻著,竟是一名盲目老者。老婦人一邊招呼著來往的行人,一邊不時從懷中掏出一張軟軟的獸皮,俯下身子擦去盲目老者眼角的白色汙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