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金禪寺的人靠法器急流勇退,皮皮蝦再怎麼劃水,兩者間漸漸拉開距離。
顧崖木微微歎息“都說佛法濟渡眾生,金禪寺道走窄了。”
杜聖蘭心想‘克’死了這麼多首領,人家不跑才怪。但還是違心安慰道“五蘊和尚可不好糊弄,插足不進去也好。”
“他能在大部分妖獸前找到鴻蒙源寶,肯定是有特彆的辦法,可惜了,否則屆時稍微運作一下就好。”
杜聖蘭不知道他的‘稍微’有多‘稍微’,預測絕不會簡單。
海麵暫時歸於平靜,不少人開始陸續靠近探查情況,顧崖木也不再執著於五蘊和尚,離開這片是非之地。蒼茫大海,遠離火光照亮的半邊天,一大一小兩隻身影重新沒入黑暗當中。
因為先前的火山爆發,現在四周都是硝煙味,散開的紫氣朝四麵八方溢散,更分不清鴻蒙源寶去了哪裡。
“精準找到一座海底火山,還設此計謀……”
杜聖蘭搖頭,這和來時預測的情況完全不同,大部分情況下,寶物有靈智,最多也隻是孩童智商。
不過更糟糕的是,現在沒有勢力肯接納他們。活下來的火焰龜不知在海裡傳播了什麼流言,很多妖獸招兵時,隻要看到皮皮蝦,立刻會驅趕。
“皮皮蝦這個名聲爛了。”顧崖木平靜遊動。
杜聖蘭提議“要不變海妖?”
海妖善用歌聲迷惑人類,一般妖獸和人類都懶得理會,殺了海妖的人,會被海妖詛咒,短時間內容易走黴運。
皮皮蝦沉默地前進,良久,語氣幽深道“我也不是什麼都做的。”
“……哦。”
想想海妖都是赤|裸著上半身,披頭散發,七彩魚尾,這個形象的確不太適合顧崖木。
等皮皮蝦安靜地遊出好一段距離後,杜聖蘭忽然問“你會唱歌嗎?”
“……”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都聽不進去杜聖蘭的問話,一道鐵鏈忽然從天外飛來,皮皮蝦躬身猛地彈開,鐵鏈砸空,水波衝天而起。鐵鏈內部像是鎖著什麼恐怖的怨靈,它在不停地嚎叫,刺耳淒厲。
杜聖蘭皺著眉頭……九結鬼鏈,這是北域禦獸宗慣用的玩意。
修真界一共有兩個禦獸宗,一個在南域,一個在北域,都以禦獸宗自稱,南域講究和妖獸夥伴間的互相尊重,生死與共,北域就要激烈很多。
他們認為非我族類,根本不用上心,強行控製後直接以暴力馴化,死了就再換。所以在物種選擇上,北域喜歡獵奇,經常捕獲一些稀奇古怪的妖獸。
顯然如今有人看中了皮皮蝦。
鎖鏈回到了主人手中,偷襲的人終於現身,是一對師兄弟。從剛剛鐵鏈爆發出的實力來看,年長的已經是合體後期,在無儘海域算是有自保之力。
男子訓斥師弟道“等你學會使雙鏈,妖獸就避不開了。還有這鏈子要加固倒刺,確保對方沒有反抗之力。”
杜聖蘭挑眉,這是要進行現場教學?
師弟諂媚道“還是劉師兄考慮的周到。”
一時半會兒想要馴化皮皮蝦不可能,加之皮皮蝦最有用的就是視物能力,留口氣就行。
劉師兄轉頭時,嘴角露出殘忍的笑容,持有的九結鬼鏈像是雙頭響尾蛇,疾速朝皮皮蝦抽去。以肉眼來看,這速度快得看不清,但在顧崖木的眼中,什麼都不算。
……還不及閃電的十分之一。
無邊夜色下,鐵鏈被一隻手牢牢抓住。
沒錯,僅僅是一隻手,這隻手骨節分明,白皙細長卻格外有力量感。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這對師兄弟同時一驚,劉師兄不可置信地抬起頭,視線從九結鬼鏈驚詫地上移。猥瑣的皮皮蝦不見了,海麵憑空出現一名男子,銀眸銀發,散開的長發在亂流中飄搖,明明是個美男子,詭魅的瞳色倒映在禦獸宗弟子眼中,卻像是一頭恐怖的猛獸。
杜聖蘭也是第一次見他這副模樣,以往顧崖木化形時,為了不引人注意,頭發和眼眸的顏色都會趨近人類。
“你是誰?”劉師兄不動聲色拿出傳送符,朝後退了一步。
妖,還是兩隻妖。
銀發男子肩頭坐了一個巴掌大的小人,渾身包裹在銀藍色的光團中,正帶著一種古怪的笑意凝視自己。
杜聖蘭先前一直貼在皮皮蝦腹部,顧崖木突然化形,為了避免一個尷尬的姿勢,他便沒有完全化人,如今倒更像是一種擬人形態。
先前還對師弟教導有方的劉師兄突然一把將人推了出去,自己迅速撕開傳送符,空間出現波動時,他目露欣喜,眼看就要脫離危境,一道黑光從眼前閃過,胸口劇痛。
劉師兄有些茫然地低下頭,隻見滿是血汙的鐵鏈不知何時刺穿了自己的心臟。
他修為深厚,足夠多撐個一時片刻,另一邊被推出去拖延時間的小師弟,早在被貫穿的瞬間,瞳孔微張死亡。
“救我……我可以給你,數不清的美人,靈石……”
然而對麵的男人無動於衷,顧崖木輕輕一抽,鐵鏈穿過骨肉,又被拉了回來。沒有去看如瀑布迸發的血液,顧崖木細長的手指蹭過鎖鏈一端“這玩意,確實好使。”
杜聖蘭漠然見證禦獸宗的兩人倒下,跳下他的肩膀開始摸屍,兩個儲物袋,基本全是妖丹,還有幾顆辨認不出用途的丹藥。
他不感興趣地扔給顧崖木。
後者輕輕嗅了嗅“催情的藥丸,還是烈性的。”
杜聖蘭頓時更不感興趣了,刹那間幻化成人,吐槽道“都快大乘期的人,居然還這麼窮。”
不過北域的禦獸宗也是奇了,孽沒少造,一群歪門邪道,居然修為還不錯。
剛說完,杜聖蘭突然注意到被自己摸屍的劉師兄居然還有一口氣,對方雙目瞪大,瞳孔中全是驚恐,這種恐怖的來源好像不是麵對死亡,而是看見了什麼駭人的東西。
杜聖蘭伸手晃了晃,垂死之人毫無反應,這下他確定對方是陷入了幻境。
“禦獸宗得罪過你?”
製造這幻境的毫無疑問是顧崖木。
但顧崖木殺人,一向是乾脆利落,偏偏這次專門多製造出一些折磨。
“當初我被鎮壓,禦獸宗也出了一部分力。”
從他口中緩緩道出的話語,比正在被血水浸染的海麵還要冰冷。
杜聖蘭其實一直好奇,這頭龍能屈能伸,竟然落了個被鎮壓的後果“那時候……”
抬眼看到他神色陰沉,似乎是陷入某段回憶中,目中帶有強烈殺機。杜聖蘭不再追問,改口淡聲道“風水輪流轉。”
這是他近來第三次說這句話。如今再說給顧崖木聽時,語氣無悲無喜,就像是在陳述篤定的事實。
顧崖木隻出神須臾,盯著海麵開始思考現實問題,究竟要不要用新麵孔繼續去攪亂無儘海域。
思慮再三,他對著還沒死透的禦獸宗弟子進行搜魂,隨後拿出麵具,重新恢複了絕殺殿殿主的裝扮,顯然是要舍棄猥瑣發育的路子。
杜聖蘭“不裝妖怪了?”
顧崖木說出剛剛搜魂看到的情況,同時拿出一張紙“附近有禦獸宗和七十二寨的人。”
人類修士活動較多的區域,絕殺殿殿主的身份更有震懾性。
他一邊說話,一邊在紙上潦草地記錄下一些要素。杜聖蘭探頭看,都是關於鴻蒙源寶的。
“多智近妖,耗損戰,紫氣。”
前兩個杜聖蘭都能看懂,是指源寶引誘人類和妖獸自相殘殺,同時以自身為餌,利用海底火山爆發解決一部分獵寶者,至於後一個——
“紫氣有什麼特殊嗎?”
“有個糟糕的猜想,”顧崖木,“還有待驗證。”
話音未落,杜聖蘭伸手對準他的指尖,釋放一小簇無害的電流佯裝威脅,隨後揚眉道“彆打啞謎。”
這輩子身邊全是跟自己打啞謎的,他早就厭倦了猜猜看的遊戲。
顧崖木放出神識留意著周邊,同時說道“記得源寶剛出世時的場景嗎?”
杜聖蘭點頭,當時大家在在海麵,所有人親眼目睹紫光耀世的盛景。
顧崖木指出一點“亂流在遭遇紫氣後,紛紛退讓。”
這點不稀罕,至寶誕生時總會出現各種各種的場景,有的天地都會變色。顧崖木指的也不是異象本身,他意味深長說道“這裡是無儘海域,空間亂流是能殺人的。”
杜聖蘭雙目一縮,頓時明白他所指“你懷疑鴻蒙源寶能操縱紫氣?”
“強者操控弱者本就是世間常態,”顧崖木道,“先前死得那兩名禦獸宗弟子,也是一樣。”
同樣的事情,未必不能套用在源寶和亂流之間。
杜聖蘭快速分析“應該隻有一定區域內的空間亂流,會對源寶俯首稱臣。”
假設能操縱全部,整片無儘海域早就死傷無數。
兩人正說著話,遠處天空中突然飛過去幾道人影,看到絕殺殿殿主,也沒有降緩速度的意思。
見他們無比焦灼,杜聖蘭轉身忍不住跟著眺望遠處。
顧崖木借海水凝聚成數名巨人,巨人成型後立刻朝遠方奔去,這和當日他在沙漠中展露出的手段相同。
原地等待一段時間後,眾多海水巨人隻飄回來了一個腦袋,顧崖木把手放在它頭上,片刻後道“故技重施。”
海底火山爆發存活下來的人不多,自己吃過的虧,這些人才不會輕易告知旁人,目前為止還有很多人不知道源寶在設殘殺局。
根據海水巨人帶來的消息,先前鴻蒙源寶故意藏在蚌殼內,鑽入萬年沉沙底部,流沙深處是沼澤,接下來發生了什麼想也知道。
又有不少修士和妖獸殞命。
冤家路窄,禦獸宗弟子後,他們率先碰到的竟是傭兵聯盟,絕殺殿的殺手轉行,受利益衝擊最嚴重的便是傭兵聯盟。狹路相逢,傭兵聯盟的頭子眯著眼盤算,絕殺殿殿主是渡劫期的傳言可信度究竟有多少。
隊伍裡加上他一共有兩名大乘期,隻要傳言有一絲錯誤,這就是一個殺死絕殺殿主的大好良機。
還有這個天生聖人,也能賣個價錢,剛好補上這段時間的虧空。
對峙間,杜聖蘭忽然伸出手,傭兵聯盟的人下意識抽出刀劍。
杜聖蘭沒有偷襲的意思,而是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風的方向,變了。”
對麵的人愣了一下。
“害怕了就直說,扯風……”其中一個冷笑著的傭兵話未說完,臉上多出一道血痕,半邊顴骨頃刻間被削平了。
出手的不是顧崖木,而是杜聖蘭口中的‘風。’
……
這風的來源正是鴻蒙源寶。
一刻鐘前,躲在蚌殼裡的源寶,一出沙子就迎來了兩方談好籌碼人的聯手攻擊。情急之下,它丟掉蚌殼跳出水麵,在被圍殺過程中,利用紫氣操縱空間亂流,恐怖的逆流立刻如漫天箭雨般朝四麵八方進行無差彆攻擊。
危機麵前,傭兵聯盟的頭子哪有功夫再去試探顧崖木的境界,隊伍結陣,應付這場致命的亂流箭雨。
大乘期都不敢掉以輕心,杜聖蘭目前的實力就更不足以應對。
顧崖木在解決亂流的同時拉開和傭兵的距離,確定隻能遠遠地看到幾個黑點時,杜聖蘭連忙化為一道小閃電,跳進寬大的袖袍當中。
他的模樣有點淒慘,半邊袖子全是血,亂流劃過傷口時太過迅速,甚至感覺不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