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灼日道君的思路是對的,是不是仙,一試便知。
問題在於繼他之後,再無人出手,單個上會被顧崖木阻攔,群攻必將是一場血戰,倘若最後證明杜聖蘭已經飛升,豈不是在做無謂的犧牲?
最讓人遲疑的還是天道碎片至今沒有出現。
杜聖蘭從起初的無言以對,漸漸讀懂這些人的心思後,隻覺得十分好笑。這麼多仙人在這裡,借天道碎片十個膽兒,它也不敢現身。
“各位是要留下來喝茶,還是打架?”
他抱臂望著眾人,餘光有意無意瞥了下界壁創口。
不少修士被這一眼勾起好奇心,界壁外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模樣,還有那傳說中的仙界……有人忍不住向前跨了一小步,如果從這裡出去,是不是直接到了上界?
想歸想,沒人敢操作。
聰明人想得更多,真打起來,杜聖蘭會不會直接去往上界,界壁後有他師門的人接應?
杜聖蘭笑著笑著,麵色突然一冷“諸位當冥都是什麼地方,來去自如?”
話音落下,眾多修士腳下的紋路亮起,代表殺陣已經激活。
紙麵人臉第一時間拿出紙刀朝人群中砍去,他們的動作沒有任何技巧,每一次揚手,都是極其粗暴的攻擊,冥都特有的禁咒加持下,紙一樣單薄的身體卻格外堅固。
杜聖蘭一劍斬殺了兩名受困殺陣的修士,他隻遠攻,這一舉動愈發落實了先前眾人的懷疑他在釣魚。
一時間,就連灼日道君也不敢貿然從界壁回上界。
烏合之眾雖聲勢浩大,但隻要適時一推,倒得比誰都快。
冥都高層皆是實力非凡之輩,出手間絲毫不留情麵,如同割韭菜一般的收割人頭。他們今天似乎充滿了惡趣味,沒有挑最為厲害的幾位動手,給足了上界人退走的時間。
“不能退。”何長客麵色鐵青地對盤天鶴說“現在退了,日後這些修士必定不會再受驅使。”
盤天鶴更關心自己的生命安全。盤家作為四大家族之一,即便煽動不了一般修士,也有著家族力量可供驅使。
梵門弟子和道君都走了,他才不願意留下死鬥,增加無畏的耗損。
何長客還想再勸,一條毒蛇嘶啞地吐著蛇信子,朝他纏來。
“老賊,拿命來吧!”陰柔男子滿臉興奮和殘忍,和另外一位冥都女修士展開圍攻。
另一邊,杜聖蘭一聲‘斬月’,長劍繞到天聖學宮院長後方,斷了對方的退路。天空中銀龍遮天蔽日,口吐烈焰,赤紅的光芒分成數十縷,天聖學宮院長被困在了這一方火焰囚籠裡。
他不過是大乘期,又自爆過法身,顧崖木如今已經成仙,殺他雖不說如殺雞一樣簡單,但也並不困難。
火焰咆哮,劍光璀璨,每一道攻擊都絲毫不留情麵,爆發出了最強實力。
天聖學宮院長自知不敵,實力相差懸殊,真氣被巨龍的火焰封鎖壓製,他連自爆都做不到。搖曳的火光中,天聖學宮院長死死盯著斜側方朝自己攻來的杜聖蘭,想到了當初對方來塔樓參加直選時的情景。
那時候的一隻螻蟻,如今竟然成長到了這個地步。
“老夫當日就該殺了你。”
這個時候,杜聖蘭居然分心環顧四周,沒看到青眼陰犬後,寶劍橫空,隔著空氣輕輕一劃,輕歎道“下輩子,彆再和魘合作了。”
這狗成不了大事。
劍芒震得空氣微微一顫,牽動著恐怖的力量如彎月斬來。天聖學宮院長想要抵擋,卻無法衝出火焰的桎梏,最終隻能眼睜睜看著眼前出現一道白光,睜大雙眼倒在地上。
天聖學宮院長身體痙攣,像是死前的魚不停抽動,口中狂吐著鮮血,
快要合眼的刹那,他好像聽到了一聲慘叫,腦袋費力歪過來,看到了從半空中重重墜地的何長客。
“就這實力,也算渡劫期?”陰柔男子無視身上的傷口,饒有趣味地盯著支離破碎的屍體。
死前得知何長客也沒了,天聖學宮院長突然覺得好受了些,好歹自己是被一劍斃命,沒遭受什麼罪。
杜聖蘭麵無表情對著還沒死透的何長客補了一劍,緩緩道“他練功出過岔子。”
顧崖木假扮裴木寒出席幾次聚會時,何長客都不怎麼受重視,當初何不鳴背叛杜聖蘭,部分原因也在於父親實力大跌,不得不選擇和墨家合作。
界壁附近血肉飛濺,處處是刺鼻的血腥味。冥都的陰物和鬼修不斷被吸引過來,瘋狂吞噬著空氣裡的血氣。
杜聖蘭收劍,看到顧崖木望著界壁口,問“怎麼了?”
“老狐狸跑進去了。”
天機道人的小童先前趁亂跑了,它則是遛去了上界。
杜聖蘭道“以它的實力,在靈壓下堅持不了多久。”
當然也不排除天機道人有其他方法,對抗上界的靈壓。
顧崖木收回視線,忽然笑了“你成仙的消息,很快會傳遍上下兩界。”
二十一歲的仙人,這個記錄將從此鎮壓無數天驕。
……
上界,羅刹門。
杜聖蘭‘成仙’不到半日,消息就已經傳了回來。飛雪道君本在和羅刹道君討論天道碎片一事,聽聞後把玩著扇子“彆人也就算了,梵門未有動作,彆是梵海都信了幾分。”
羅刹道君並不意外“紅鯉已經回到小師弟手上,有足夠的氣運支撐,確實可以橫跨一個境界直接渡飛升劫。”
恐怕連杜聖蘭都不知道,他這個被成仙還有足夠的理論支撐,好比斬月山祖師爺鍛造氣運長河,便是利用這個原理。
飛雪道君失笑“假象早晚被拆穿,我會通知門中人最近少出去走動,省得被到處求證。”
“小師弟成仙了,怎麼能不好好慶祝一番?”
飛雪道君一愣。
羅刹道君“你去準備請帖,我要大擺宴席,親自為小師弟祝賀。下請帖時,多邀請那些不對付的勢力,讓他們務必看在我的麵子上來一趟。”
飛雪道君一時沒想出此舉的用意,邀請人來很容易,那幾家就算是為了求證杜聖蘭是否成仙也會過來一趟,不過請過來做什麼?
羅刹道君幽幽道“小師弟不是跟你說過,有個會做降智飯菜的廚子,聯係一下。”
“……”
……
舉辦仙宴,說明杜聖蘭是板上釘釘的仙人。下界的仙人以此事為閒談,被情報網捕獲。杜聖蘭聽到後表情一言難儘,得知仙宴在下個月舉辦,頓時明白這是唱得哪出戲。
仙宴隻是幌子,小陰犬估計才是重點。
羅刹門想用這段時間幫助雪花獅子提升實力,做出一桌完美的降智飯菜。仙宴的主角是自己,意思就是說讓他一個月內飛升。
杜聖蘭揉了揉眉心“這和認為我三天內能飛升的修士有何不同?”
來通知他的裴螢想了想,回道“多出了十倍時間。”
杜聖蘭抬頭,深深看了她一眼。
裴螢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沒有在冥都久留。
“你覺得……”餘光忽然看見顧崖木罕見地在出神,杜聖蘭伸手在對方眼前晃了晃。
顧崖木回過神,開口說道“仙宴的事情可以先放到一邊,等外麵的風聲傳開一些,適當公布黃金時代的真相。”
杜聖蘭也正有此意,前人作出的犧牲,應該被看到。
顧崖木沒有說太多,談及之後自己會抓到天機道人,以此讓天機樓配合後,便以修煉調息為由,開始了閉關。
一連兩日,杜聖蘭都沒見到顧崖木,這一天早上,他站在顧崖木閉關的門外,手幾次舉起但都沒有叩門。對方明顯有什麼事情在瞞著自己,杜聖蘭隱隱有感,似乎是修煉上出了問題。
空中落下一片羽毛,杜聖蘭抬起頭,對上了冥鳥的眼睛。冥鳥展開翅膀飛走,他想了想,跟著走了過去。
九奴的咳嗽聲就沒停止過,傷已經養得差不多。
一雙冷冰冰的眸子見到杜聖蘭時有了幾分熱情親切,溫柔地招呼他來自己身邊。
杜聖蘭在一旁坐下,安靜等九奴先開口。她用冥鳥引自己而來,必定是有什麼要交待的。
“世上一蹴而就的事情總要付出些代價。”九奴單刀直入“這頭龍能直接證道,是有至寶輔助。”
杜聖蘭沉吟片刻,緩緩吐出兩個字“心魔。”
三師兄曾提過,靠著寶物恢複暗傷,未來心魔劫難過。
九奴“暗傷,地底沉積的毒素……想要一次性撫平不可能,但轉換成另外一種狀態就容易很多。”
杜聖蘭微感詫異。
九奴“那日你師門動用重寶時,我遠遠瞧過一眼,差不多就是這個原理。”末了不忘感歎“這是催生了一個五毒俱全的心魔啊。”
“……”
“強行分離凝聚的心魔,會覺醒自我意識。”
杜聖蘭對心魔沒多少了解,更沒多少體會,九奴解釋道“一般心魔會影響人的神智,不停地蠱惑你。而有自我意識的心魔和修士的思想並不共通,吸收吞噬負麵情緒,為吞噬主體做準備。”
杜聖蘭突然就想到了裴琉焰。
九奴靠在躺椅上,目光悠遠“想要破解這種心魔,膽子小追求萬無一失的就直接割裂分離;膽子大點,那就一直養著,日後斬魔入道,又是一番造化。”
杜聖蘭若有所思,裴琉焰選擇了前者,依照他對顧崖木的了解,絕對會選另一條路。
“有意培養,至少主動權在自己手裡。”
九奴頷首“培養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過分小心會讓心魔孱弱,投入太多容易反噬,如果你做得太明顯,又會引起心魔的警覺,讓它變得消極。”
一隻冥鳥落在她肩膀上,叫了兩聲,九奴淡淡道“顧崖木正在離開冥都。”
杜聖蘭聞言站起身“乾娘,我出去一趟。”
冥都依舊是霧天。
一路來到城門口,並未看到顧崖木的身影,杜聖蘭拍了拍手腕上的紅鯉刺青“能找到他嗎?”
一說到龍,紅鯉可就興奮了,顧崖木是龍身離開,感知到空氣中殘存的真龍氣息,它開始激情帶路。
杜聖蘭的速度奇快無比,化身閃電同紅鯉一同遊走在雲間。路過十萬大山時,他忍不住多看一眼,紅鯉一路堅定朝著北方走,終於,在路過一個小鎮後,紅鯉停了下來。杜聖蘭朝下一看“金烏道場?”
他從斬月山出逃不久後,曾和無數人一起圍觀杜北望在這裡渡劫,從那時起,杜聖蘭第一次萌生出了天雷很重要的概念。
他猜到了顧崖木的去處。金烏道場有麵問心玉璧,可以助人悟道。
作為斬月山的附屬勢力,金烏道場主人隻有大乘期的實力,隻要小心點,潛入不成問題。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次杜聖蘭輕車熟路繞過守衛,進入了問心玉璧。
內部的火光在他進來的瞬間消失,隨後再度燃起,透過搖曳的火光,顧崖木看到了杜聖蘭。他目中似乎出現過短暫的詫異,很快又被壓了下去。
杜聖蘭實話實說“我不大放心你。”
顧崖木嘴角勾了勾,但沒說話。
問心玉璧能呈現出一個人內心的真實渴望,火光照耀下,兩人不約而同想到上一次共同悟道時的場景。幻境中,顧崖木對著杜聖蘭動手動腳,出來後卻以一句龍性本淫借口搪塞。
時至今日,顧崖木覺得有必要澄清一下“悟道時,我看到你陷入欲望之海的幻境,便趁機想要……”
“奪舍對嗎?”
很多事情,後來一想便能想明白。
杜聖蘭沒計較往事,直言道“正好我也才突破不久,不如一起悟道,也好有個照應?”
一旦沉淪在幻境,終身境界難以進步。為了杜聖蘭的安全著想,顧崖木並未拒絕。
共同參悟下,幻境的難度會平衡雙方境界,玉璧對境界高的人助益不大。上一次是意外,顧崖木自信這一次會先破解幻境。待到送杜聖蘭出來後,他再單獨進去一次即可。
兩人閉上眼,盤腿坐下閉眼感悟,沒過多久,意識先後被吸入玉璧衍化出的幻境中。
周圍高山環繞,前方是繁茂的樹林。
杜聖蘭站在森林裡,有些驚訝,和先前進入不同,除了場景有變化,這一次他的記憶未被更改,清楚知道正處在幻境當中。
紅鯉遊動在身側,快要騎到杜聖蘭腦袋上,得意地表示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功勞。
無視它的邀功,杜聖蘭抓緊時間去尋找顧崖木,如果能知道對方最渴望的是什麼,也好對症下藥。
不受幻境乾擾,杜聖蘭在幻境世界毫無存在感,鳥獸直接穿過他的身體飛向遠處。地麵是乾枯的落葉,遠處是潺潺的流水聲。
杜聖蘭感歎這問心玉璧可真會偷懶,場地永遠設計在森林中。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遠遠地傳來喘息聲,他加快步伐,沒走兩步又突然頓足。
前方,另一個‘自己’眸光流轉,眼睛像是淋了春雨,纖細的手指拉扯著顧崖木的腰帶,仰起頭,表情一臉無助。
顧崖木身姿筆挺地站著,依舊如利刃出鞘,坐實了郎心似鐵一詞。
紅鯉“哦謔。”
杜聖蘭眼角抽搐,這和前次顧崖木的內心世界有何不同?不知道的還以為時光回溯。
不,仔細看,還是有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