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是白天對方暗示自己幫忙背的,而這房間積灰不少,鐵柱隨後開始收拾屋子,是給誰住的可想而知。
魘冷笑道“直接殺了多好,一了百了。”
杜聖蘭搖頭“殺了這裡的城民會死。”
下午治療時,他明顯感覺到鐵柱體內心臟跳動毫無規律,杜聖蘭試著用電流輕輕衝擊,結果一刹那便受到了反噬。幸好這個過程中他同時在做治療,否則估計會當場交待了。
杜聖蘭徹底總結出了福樂城的生存規律不能明麵上拒絕幫助,不能殺城民,但城民可以互相殘殺。
他看了下魘,又瞥了眼鐵盆裡的肉。
青眼陰犬口中吐出黑霧,霧氣蔓延而去,裡麵的肉被腐蝕殆儘。過程比較緩慢,如果是正常肉類一瞬間就該被瓦解。
福樂城的人病態地不斷為彆人‘幫助’,甚至會選擇先傷害然後以拯救者的姿態出現,杜聖蘭也不敢確保每次都能躲過。
和這些未知生物相比,他突然覺得在城外荒地過夜,也不是不能接受。
杜聖蘭從老頭家走出去,一打開門,沒走兩步就被七八個人圍住,甚至巷子口兩邊都堵了人。
“聽說你原本要住鐵柱家的,鐵柱燒傷了,去我家吧。”
“還是去我家比較方便,地方比較大。”
一雙雙眼睛虎視眈眈盯著杜聖蘭,一位笑容慈祥的老太太問“年輕人,你想去誰家?”
杜聖蘭“我要去最有愛的一戶人家。”
鐵柱曾說福樂城信仰愛與奉獻。他視線一一掃過每張人臉“晚輩初來乍到,請問誰是最有愛,最無私奉獻的人?”
老太太嚴肅道“愛是不能衡量的。”
杜聖蘭頷首“但奉獻肯定有多有少。各位好像都很謙虛,不如這樣,咱們舉行個投票儀式?”
最有愛的人。在場的人無不是咽了下口水,這一句話像是有魔力,讓他們身體酥麻,神魂蕩漾。
除了本身病態的狂熱,身體上的酥麻其實是杜聖蘭悄悄施展了淬體法。
他跳上屋簷,俯瞰著這座城市,揚聲道“我不遠萬裡而來,就是想一睹福樂城的風采。告訴我,誰是這裡最有愛的人?我將為他寫詩,行萬裡路,永世傳唱!”
說到這裡,微微停頓了一下“誰願意,幫我共同舉辦這次投票活動?”
一聽到可以幫忙,城民的眼睛就像是餓狼,紛紛響應。
“我願意!”有人率先高舉手臂。
杜聖蘭“來!”
投票僅僅需要三個環節排隊,匿名投,統計。
福樂城的百姓效率很高,不但有了投票箱和計票板,還專門搭建了高台。
杜聖蘭給了魘一張紙。
“我也投?”
“當然。”
魘根本不認識這裡的人,隨便寫了個鐵柱的名字。每一個投完的人都自覺在另外一邊排起隊伍,眼睛像是毒蛇一樣盯著後麵投票的,防止有人重複投票。
避免都去投自己,每個人需要投兩票,這座城沒有城主,最後由杜聖蘭負責唱票。
“李鈿蓮一票,趙鐵柱一票。”
福樂城不大,總共也就七百來人,甚至不如一些鎮上的人口。杜聖蘭嚴重懷疑是這些人自己把自己玩死了。
鐵柱燒傷了,不知被抬去了哪裡,似乎因為他沒了威脅,第二票很多人都投給了他,最後鐵柱竟以絕對的優勢當選。
杜聖蘭首先念出來前九名。
“鐵柱!”他麵無表情地激情呼喚著奪冠者“從此之後,鐵柱就是福樂城最有愛的人。”
杜聖蘭喊得激動,底下人聽得沉默。
眾人沉默的間隙,他繼續道“我要去在鐵柱被燒毀的宅子外進行創作,各位知道什麼關於他的感人經曆,歡迎隨時來找我。”
一直到他往回走,也沒人說一句話。
杜聖蘭當真在被燒毀的屋外坐了一晚上,隻不過壓根沒進行什麼創作,而是思考。
小世界的考核普遍都是以闖關的形式進行,他想不通這座城的考驗意義在哪裡。若說是人性也很牽強,更多是這些城民間以愛之名的互相摧殘。
顧崖木如今也不知在何處,杜聖蘭微微蹙眉,最後搖了搖頭“罷了。”
走一步看一步,先解決眼前的威脅。
翌日一早,天還沒亮的時候,遠處傳來悲愴的呼喊“鐵柱,鐵柱沒了!”
杜聖蘭不緊不慢往那邊走,陽光下他的影子有些不自然的扭曲,魘附在影子上,自帶嘲諷的聲音傳出“第一名死了,第二名就能補上。”
鐵柱的傷勢絕不致命,一夜之間沒了,若說沒有貓膩才有鬼。昨夜他們過得風平浪靜,估計這裡的人都去排隊殺鐵柱了。
杜聖蘭道“稍後無論誰來邀請,直接同意借宿,給一些心理暗示就好。”
“什麼暗示?”
“比如假如前十名都死了,重新投票時,我們會投他。”
魘“禍水東引?”
杜聖蘭淡淡道“催化一下而已。”
就算不引,這些怪物也在互相殘殺,殺完外來者殺自己人,他隻是要跳過前麵的過程。
一天又一天過去,依舊沒有看到任何其他修士的蹤影,期間杜聖蘭也遭遇了幾輪危機。每到日出,披著人皮的城民就會捧著一顆滿是蛆的心,問他吃不吃。
不能拒絕,還不能傷害對方,他隻能和魘合作,今天我天雷燒屋,明天你侵蝕地基,讓房屋及時倒塌。
與此同時投票活動還在熱烈地舉辦著,隨著城民越來越少,杜聖蘭活得也愈發放鬆。
終於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他和魘麵對麵坐著。屋內沒有燭火,僅憑月光照亮,青色的眼珠十分滲人,現在就連魘都覺得不對勁。
同處在一個不確定的環境,是他們還沒有互相背刺的原因。
杜聖蘭沉思半晌,忽然道“會不會是幻境?”
魘冷笑“幻境模仿不了你。”
就這喪心病狂的操作,全天下獨一份。
杜聖蘭避開這個話題,望向窗外“明日,我準備出城去看看。”
其實早幾日就已經能出城,但這座城已經快成為一座空城,他想要留下來看看會不會出現其他變化。
外麵有風聲,福樂城的晚上從不刮風。杜聖蘭單手握劍,另一隻手推開窗戶,漆黑的夜幕下,一道流星劃過,銀白色的光芒穿梭過黑夜,隨著一陣光點消散,銀龍出現在屋內桌上。
魘的身體立刻開始膨脹,擺出戰鬥狀態,顧崖木和杜聖蘭同時在,說不定會對自己出手。
銀龍化作華服男子,端坐在桌邊,細長的眉眼像是淋了月光,昏暗中也格外好看。確定杜聖蘭無事後,他才隨意一掃魘。
杜聖蘭心情一鬆“怎麼找過來的?”
“死氣。”
小世界的麵積十分龐大,他用了半個月時間尋人,意外感知到了陰犬特有的死氣,便過來一觀。
杜聖蘭忽然低頭。
他進入小世界的時候,手腕上紅鯉刺青動了一下,或許正因如此才剛好和魘落在一處,間接讓顧崖木找到了自己。
杜聖蘭問起對方近來的經曆“外麵是什麼樣的?我一直困在城裡。”
顧崖木事無巨細地講道“我降落在很遠的極惡城,有一百多位星君也在那裡,不過我沒有參與城主爭奪戰。”
城主爭奪戰?聽到陌生的詞彙,杜聖蘭和魘有些莫名的心虛。
杜聖蘭麵不改色問“極惡城都是什麼爭奪法子?”
“這點上應該都一樣,完成城民交待的任務。”
喜、怒、哀、懼、愛、惡、欲……每座城都會極致地體現出一種元素,雖表現形式不同,但實際城民本質都是怪物。想要當上城主並不容易,這些城民容易被煽動,不但要完成他們的任務,還得想辦法活下來。
“如果我沒猜錯,小世界的終極考核是城池戰。成為城主後,外界荒地偶爾會出現怪物,能活捉就可發展為城民,我來的路上,經過了幾座城池,都在招兵買馬。”
機緣自然屬於最後的成功者。
杜聖蘭“相隔這麼遠,如何進行戰鬥?”
“目前不知,想必很快就會有眉目。”顧崖木頓了一下,道“這座城比較特彆,好像沒有什麼活物的氣息。”
杜聖蘭抿了下唇“沒有其他仙人落入這裡。”
不知道這是不是也是紅鯉的功勞。
顧崖木並未太在意這件事,唇角微掀“看來你早就當上城主了。”
信息量太大,杜聖蘭需要思考一下,緩緩道“先打坐冥想,天亮了再說。”
城民本就是怪物,晚上沒有活物氣息是正常的,加上每座城市都有奇怪的生存法則,顧崖木隻當這裡的夜晚需要安靜,沒放在心上。
杜聖蘭默默盤腿坐在床榻上,陷入深思。
總結下來不外乎是籠絡城民當上城主,難怪他接觸到的人都很好忽悠。那自己究竟是哪一步出錯了?思緒回到了剛來的那一天,鐵柱讓自己幫忙背柴火。
通常情況下,隻有兩種選擇,幫忙背和拒絕。
順利背過去,應該能和鐵柱建立交集,死亡的話會被淘汰。至於拒絕,大概率同樣意味著失敗。
杜聖蘭仗著淬體法逃過一劫,晚上又燒了鐵柱的屋子,接下來的一切更是讓他沒有機會和城民進行深度交流。想到這裡,杜聖蘭忍不住餘光瞄著牆角,自己不知情也就罷了,這隻狗怎麼也什麼都不知道?
魘避開對視,它嚴重懷疑之前已經死過一次。
按照顧崖木的說法,需要完成城民給定的任務,無緣無故如果誰站在麵前喊它幫忙,魘絕對會一口吞吃了對方。
杜聖蘭長籲了一口氣。
是了,來到一個陌生的地盤,再冒失的人也會先打聽情況,可無論是他還是魘,都完美地避過了這一點。
天微微亮時,顧崖木開始意識到不對勁,太陽已經出來,城中卻仍舊是一片死寂。他推開門,去街道上走了一圈,回來後看不清表情,語氣微沉。
“杜聖蘭。”
“哎。”
“人呢?”
杜聖蘭腆著一張臉“人沒了。”
四目相對,在那雙深邃眼眸地注視下,他從頭開始說起,從拒絕幫忙到放火燒屋,最後講到罪惡的投票活動。
空氣陷入沉默,良久,顧崖木深深看了他一眼“彆人招兵買馬,你在這養蠱?”
杜聖蘭不自在地笑了下“倒也不是。”
稍微有點腦子的都能看出投票活動有問題,他隻是沒想到這些人會這麼配合。
“小杜啊。”
門外,一位腿腳不便的老太太費勁跨過門檻,手上端著散發著怪異味道的碎肉粥“還沒吃早飯吧,我專門給熬了粥,快來。”
這位臉如橘子皮,眼珠渾濁的老太太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現在是福樂城最有愛的人。
現在是,未來也是。
因為她是最後活下來的城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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