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用長遠的眼光來看,《天雷淬體》要比《幽蘭心經》更有發展前途。
這種前途並非指強弱,而是淬體法更能發揮出天雷精的優勢。杜聖蘭選擇感悟《幽蘭心經》作為突破點,更多是因為這裡是幽蘭尊者創造的小世界。
閉關第十日,杜聖蘭所獲甚少。
他在這門功法的造詣上已經快要到達極致,如同一個離臨界點隻差一滴水的水桶,稍微多出一點,都會溢出來。時至今日,杜聖蘭也不敢直接憑感覺去添那最後一滴水。
趴在花瓶邊淺眠的銀龍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瞥見他微微蹙起的眉頭,便知杜聖蘭修煉的不順利。但在這件事上,銀龍也幫不上什麼忙,尾巴尖推了推花瓶,更加靠近杜聖蘭。
這裡麵插的是蘭花,用迷信點的眼光看,可以圖個吉利。
做完這一切,銀龍的眼皮重新耷拉上,龍族和人的修煉法子不同,可以在夢中修煉。
淡淡的蘭花味縈繞,杜聖蘭有些焦灼的心情平複了下來。正路不好走,他開始嘗試走偏門,全力運轉著《幽蘭心法》,將這股純粹的力量稀釋外放,試圖重新感悟這片天地。
帝君的小世界無邊寬廣,麵積遠比羅刹道君的粒子世界要浩瀚,哪怕體內那口大缸被榨乾,散開的這點力量還不如空氣中一粒塵埃重。
杜聖蘭選擇冒險試一下元神出竅,有過一次奪舍剝離靈魂的經驗,他在這方麵倒是很順利。
一抹幻影漂浮在荒原上空,《幽蘭心法》的力量化作光粒子散落在周圍。
自身的氣息被遮掩,杜聖蘭無比貼近這個世界。
七座城池,像是七座高山,離得再遠也能看到一角,每座山峰化為一個閃耀的大字,譬如福樂城是‘愛’,這個字死死壓在福樂城的上方。
字體相當於一處大陣,一筆一畫都是奇妙的紋路,裡麵隱隱閃爍著無數密麻的小字,彰顯出無上威嚴。
“規則……”
杜聖蘭喃喃自語。
難怪城民的行事如此離奇,小世界完全是由各種不可違背的規則組成。
有了這個認知後,他再去看天地時,看得更深更遠。
模仿著幽蘭尊者的氣息,世界本質毫無防備地出現在他麵前。這些規則有的還很脆弱,杜聖蘭懷疑幽蘭尊者其實並未真正創造完這方世界。
真氣在他研究小世界奧妙的過程中急速消耗,杜聖蘭的精神氣也在漸漸萎靡。
銀龍再次睜眼,它身上的靈果隻夠杜聖蘭堅持半月。
“送飯的怎麼還不來?”
那老婆婆再不回來,顧崖木就隻能自己出去給杜聖蘭覓食。這荒原並非絕對安全,如無必要,他不想把杜聖蘭一個人留下。
……
月如霜,熱血流淌在地,帶來不了絲毫溫度。
一個月內,單是奪城戰就爆發了三四回,繼福樂城成為第一個被淘汰的城池,極惡城也陷入危境。
極惡城原本是和杜青光組成了脆弱的聯盟,但自知難以抵擋羅刹道君所在的銷金城,極惡城主派出探子秘密聯絡銷金城,準備獻祭盟友自保,不料這場陰謀的較量中,杜青光從一開始就沒準備真心合作,搶先一步突襲極惡城。
婆娑城的城民十分強大,極惡城處在下風,叛逃者不少。
現任的極惡城主本就是偷襲斬殺了前一位星君上位,如今正如熱鍋上的螞蟻,想要尋找破局之法。是夜,一位老婆婆踏足城外,被守衛團團包圍。
老婆婆抱著破碗,說話咬字不清“兩國交戰,不斬來使。”
聽意思是婆娑城主杜青光派來的人。
橫豎隻有她一個,最終被放行。老婆婆邁著小碎步,在守衛的帶領下,成功見到了極惡城主。她從懷裡掏出一張紙,經人傳遞交到城主手上。
武器,妖獸,天材地寶……上麵羅列了一長串的要求。
極惡城主怒極反笑“這是想掏空我的城池,再奪城。”
最近戰亂頻繁,老婆婆靠著一個不起眼的身份徒步而來,聽說過一些戰況,此刻她偽裝成使者“打了未必能守住,我們需要一個傀儡城主。”
沒有牙,隻有嘴皮子在動,看她說話很不舒服。
極惡城主靠在城主寶座上,沉著一張臉思忖。
他多少有一些意動,如果打得兩敗俱傷,會給正在北上的銷金城機會,做個傀儡城主還有徐徐謀之的機會,硬要打完,絕對是自己兵敗城亡。
老婆婆身上沒有散發出一點修士氣息,應該是城民,但極惡城主也沒完全相信她的身份,招來十位城民,讓他們跟著老婆婆回去。
他已經足夠小心,人太多會被暗探發現散播,動搖軍心,人少又擔心有詐。十位城民製衡個老婦綽綽有餘,就算遭遇埋伏,折損了也不至於太過心疼。
同時,索要的名錄裡,極惡城主隻了天材地寶。武器和妖獸會直接影響一座城池的強弱,唯獨天材地寶對城民作用不大,對修士的助益同樣有限,吸收也需要一段時間。
“告訴婆娑城主,三日內歸還戰俘,我會繼續獻上武器。”
老婆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反正她不認識什麼婆娑城主。
夜色下,十位城民護送著寶物,和衰老的身影一同沒入暗夜,走進極惡城外的密林。
“辛苦你們陪我過來一趟。”
花白的頭發都透露出一絲慈祥,老婆婆麵上始終帶笑,殺同城人需要遵守規則,以奉獻為名,麵對外鄉人講究就要少很多。
十位城民十分高冷,沒有人理會她的搭話。
老婆婆把碗塞進發白的袖中,啞聲問“你們相信愛嗎?”
話音落下,密林中傳來一陣不和諧的響動,一道血線劃過夜空,幾隻烏鴉嘎嘎叫著受驚飛走。
小碎步沾了密林的血,趟過了河流,翻越了崇山峻嶺,最後回到了荒原。
找到其中一個地洞入口,老婆婆輕輕敲擊了三下瓷碗,這是接頭暗號。不一會兒,地洞裡飛出一條銀龍。
雙方全程沒有交流,老婆婆迅速遞進去儲物戒,在顧崖木鼓勵的眼神中,繼續踏上新的征程。
天快亮了,這次,她要去北方。
……
儲物戒裡的東西儘數被倒在桌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杜聖蘭的元神還未歸體,肩膀忽然一顫,本能地分裂出數十道小電流,在寶山中挑挑揀揀。電流先後卷住其中幾樣妖植,一點點地碾碎吸收,伴隨吞噬,他的身體重新煥發出活力,原本有些疲憊的麵容一時間光彩照人。
半空中的元神此刻有一些微微的迷茫,他的腦海中好像盛開出一朵蘭花,這是感悟的那一點奧妙所化。蘭花脫離元神漂浮在半空中,杜聖蘭下意識用指尖去觸碰。
悅耳的水滴聲在耳邊響起,杜聖蘭有感身體越來越沉,最終腳竟然落地,仿佛元神化為實體。四周環境雖不變,然而他莫名覺得,這和自己所處的小世界不同。
舉目四眺,遙遠的地方有一條黑色裂縫,杜聖蘭好奇走過去,不知不覺站在了一座寶物堆積的大山下。
他很確定小世界裡沒有這樣一座山,至少明麵上沒有,否則早就引來眾多修士的瘋狂爭搶。
山頂上站著一個人,對方好像注意到了杜聖蘭的存在,斜眼看來過來。
極度的壓迫感。
仿佛一座高山壓在了身上,這是一張無法被人記住的麵容,不是因為平凡,而是每看一眼,下一秒這段記憶就會被抹除,以至於記憶始終是模糊的。
“幽蘭尊者。”杜聖蘭脫口而出。
仙界都稱呼其為幽蘭大帝,他還是下意識喊出來對方在下界的道號。
除了幽蘭尊者,他實在想不出還有誰具有這樣的威懾力,梵海尊者沒有,羅刹道君也沒有。
“時光。”山上飄下來的聲音十分蒼渺“你的身上,有時光的痕跡。”
杜聖蘭微微一怔,想起通過血色石碑進入‘時光’看到過去一事。莫非小世界裡有一縷幽蘭尊者的神念,自己感悟的過程中,瞎貓碰了個死耗子,被他逮著了?
似乎看出他在想什麼,男子淡淡道“這裡全是我的創造,寶物的氣息彙合,複刻了一小段你眼中的過去。”
聽不懂。
杜聖蘭連個虛實道則都沒徹底悟出來,更何況是最神秘的時光道則。
不過哪怕是帝級強者,也做不到從過去中抹殺未來的生靈,於是杜聖蘭厚著臉皮套近乎“師尊,我是你未來的弟子啊!”
他試探著想要飛上山。
這座寶山是幽蘭尊者親手鍛造,一般仙人都無法禦空,更何況是杜聖蘭。
他勉強離地了一米,這讓峰頂的男子微微有些詫異“是個好苗子。”
失去平衡,杜聖蘭反射性動了兩下胳膊,像是溺水的鴨子,狼狽落地。
清楚剛剛那一幕有多滑稽,沉默中,他嘴角抽了抽。
一陣大笑傳來,山上的男子一揮袖,僅僅一個喘息,杜聖蘭就站在了對方麵前。對於這位神秘的大帝,他心中有太多問題,尚未張口,視線凝固在那條裂縫處。
迄今為止,杜聖蘭見過最恐怖的裂縫莫過於界壁的創口,邪魔自那裡入侵。但這條縫隙要更加殘酷,它好像一個蠱惑人心的深淵,吸引著任何看到的人走進。
明明意誌是清醒的,身體卻不由自主地朝前走,直到身旁男子淡淡說了句‘彆看了,’他的大腦像是接收到指令,幾欲黏在上麵的眼珠子終於擺脫誘惑。
“這是什麼?”
“不可言。天地規則限製,說了你也聽不到。”
“天道碎片?”
男子的麵容看不清,但目中一閃而過的詫異卻被杜聖蘭捕捉到了。
“我猜的。”杜聖蘭說。
他暗示性地看了下裂縫,壓低聲音問“在?”
杜聖蘭想知道天道碎片在小世界的哪裡,相信幽蘭尊者能夠意會。
男子似笑非笑看他。
杜聖蘭直覺不好,下一秒預感成真,一道雷無聲無息劈過來,差點把他劈成了焦炭。大概是因為嘴皮發麻,杜聖蘭說話有些不利索“這裡不是,不是小世界?”
天雷怎麼會劈進來?
男子看天“這麼一大道口子,你看不見?”
杜聖蘭一臉複雜地望向裂縫,剛不是還說這玩意是天道碎片?天道碎片就在眼皮子底下,天道為什麼不回收,反而劈自己這個老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