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杜聖蘭的視線不斷下移,最後落在了顧崖木端碗的手上。
他不厚道地笑出聲來,有些事情當真是一個輪回。
三人沒在一個小玩笑上耽誤太久,進城後,羅刹道君在城主府布下結界“招降的事情我已經聽他說了。”
銷金城和奉天城一南一北,羅刹道君想要死守倒也不難,就看有沒有必要。
“如果讓奉天女帝一統七城,最後的好處會落在誰手裡?”
杜聖蘭指了指自己。
羅刹道君點頭“那便行。”
倘若是落在一個原住民手中,他不會考慮。
羅刹道君又問“你進進出出渡劫,傀儡也允許?”
“傀儡就是最終的好處。”
羅刹道君略感詫異,隨即想到什麼苦笑搖頭“師尊真是保留了一貫的作風。”
杜聖蘭挑了挑眉,聽這意思,幽蘭尊者在上界也經常乾這種事。
似乎想到什麼,羅刹道君歎道“師尊這點比較出格,偏偏二師弟彆的沒學到,也喜歡搞這一手。”
他好像陷入了久遠的回憶,閉了閉眼。
杜聖蘭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問出那個一直想要知道的問題“師尊……還活著嗎?”
羅刹道君睜開眼“你心中應該已經有了答案。”
杜聖蘭沉默。
他確實更傾向於幽蘭尊者已經隕落。
“具體我也不知情,但師尊不可能留下一堆爛攤子,直接飛升離開這片世界。”羅刹道君突然提到天道碎片的事情“天道可能早就出了問題,師尊的實力過於強大,已經不能在這片世界出手,否則容易造成仙界崩潰。”
這便是幽蘭尊者為何厭惡梵海,但沒有直接抹殺,隻是囑咐徒弟去完成這件事的原因。
可惜羅刹道君等人那時候也不強大,否則梵海尊者的逍遙日子早就結束了。
說到這裡,羅刹道君笑了“外界都懷疑我是凶獸化身,我確實是,笑笑是空間異獸,飛雪是莽牛所化,你幾位師兄俱是如此。”
以往不告訴杜聖蘭,是飛升前很多事情被天地規則限製,無法宣之於口,隨著他證道成功,便再無這種顧忌。
“靈青道君。”杜聖蘭沉思片刻,突然報出這個道號,這應該是飛雪道君提到的五師兄。
靈青道君喜愛妖獸是出了名的,且前後有兩回有意無意地幫過自己。
羅刹道君撫掌“不妨再猜猜你二師兄的本體是什麼。”
杜聖蘭仰著頭喃喃“三師兄說二師兄多智近妖……”
幽蘭尊者也說這個弟子是以算為道。
不知想到什麼,他麵色倏地一變,望向顧崖木,後者緩緩吐出兩個字“狐狸。”
像是知道他們在想的事情,羅刹道君笑容消失,恢複了往日的嚴肅“我們收集過下界的消息,知道有個天機道人,天下間沒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顧崖木皺眉“那狐狸在下界至少已有千年,哪怕獻祭法身也待不了那麼久。”
“除非他的實力確實已經衰弱到那個程度。”羅刹道君目中閃過一絲憂慮“卜算一道,險之又險,以往師尊在的時候他還會收斂一下,如今……”
邊說眉間的溝壑愈發深,停頓了好一會兒,羅刹道君才繼續說道“師尊失蹤後,二師弟整整閉關了數百年,出來後算了一卦,然後也失蹤了。”
不想再談這個沉重的話題,他話鋒一轉道“獲得傀儡控製權大有益處,但切忌彆太過依賴。”
杜聖蘭點頭“我都想好了,先踏平梵門,然後就踏踏實實修煉。”
羅刹道君一怔,爾後大笑“這倒是可以。”
三人又詳談了許久。
日落後,城主府亮起燈。
談論的話題主要是圍繞著對付梵門的計劃,以及天道碎片。
“自你上一次離開小世界,碎片再沒出現過,我懷疑是找上了某個修士。”羅刹道君沉吟了一下“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壞處是附身在修士身上,修士掰碎木牌時,碎片可以一並離開。好處也很明顯,期間碎片必定要付出什麼代價,否則它一開始便會選擇這條路。
這次杜聖蘭沉默了許久,說道“碎片可能會找上杜青光。”
杜青光手上本就有兩枚碎片,天賦也很強大。
“想要證明不難,”顧崖木看向他,“今晚和奉天城聯手突襲,看杜青光會不會作為就知道了。”
有一點是要承認的,杜青光是一個心狠又不缺計謀的人,哪怕麵對圍攻,也能拖延很長一段時日,至少拚個兩敗俱傷的結局。
可他如果得到了天道碎片,就沒必要再浪費時間冒險留下。
……
全身被打得傷痕累累,杜聖蘭那張可惡的麵孔如今已經深深烙印在天道碎片記憶中。
它需要儘快吞噬一些東西恢複體力,無奈落單修士太少,逃跑過程中,碎片突然感覺到了同源的氣息。尋著這道氣息,它悄悄潛入一座城主府,偌大的城主府如今隻坐著一人,無比珍貴的兩枚碎片被隨意晾在桌上。
望著微微顫動的碎片,杜青光知道要等的東西來了。
兩枚碎片想要逃跑,卻被壓製地不能動彈。
從梵海尊者那裡搶來的碎片,他檢查了許多遍沒有問題,但依舊沒有冒然使用修煉。
像是大魚吃小魚,天道碎片直接衝了上來。它開始進行吞噬,屬於梵海尊者的那枚因為長期被用靈魂孕養,裡麵蘊含著刀道意誌,化為一柄小刀瘋狂揮砍,如若杜青光借此修煉,絕對會靈識受損。
不過這點小把戲對同類並不適用,成功分解吸收了小刀,碎片麵積進一步擴大。
得到了力量,它竟能口吐人言“不怕我殺了你?”
說完它便後悔了,因為對方的眼神很寡淡,就像自己剛剛問了個很愚蠢的問題。
對杜青光來說,這個問題確實愚蠢。
月前碎片出現時,他並未參與爭奪。
按照他的判斷,碎片在眾人圍攻和杜聖蘭的攪局下逃出去的概率很小,選擇最原始的方式破開小世界,意味寄生會有額外代價,這代價無外乎是削弱實力或受製於人。
所以外麵鬨得再大,杜青光一直留在城主府,他根本不用做彆的事情,隻要讓手上天道碎片的氣息暴露,自會引來小世界的碎片。
雙方對峙著,沒有任何交流,碎片最終選擇了寄生。
夜半。
奉天女帝率領弓兵南下,悄無聲息繞過修士聚集的荒原,同一時間,銷金城出兵。
五更,婆娑城外火光衝天。
杜青光站在城牆上,平靜望著下方的軍隊,他叫來一位城民,淡淡道“開城門,去投降。”
城民遵照著城主意誌,不出片刻城門大開。
裡麵沒人應戰,外麵的軍隊也沒有攻入。
在無數人的目光中,杜青光拿出了木牌。
這個動作已經證明了很多,杜聖蘭道“果然在你手上。”
他想過先一步離開小世界,讓傀儡攔住杜青光,然而老婆婆專門派人來通知,讓他彆再玩失蹤,要舉行登基儀式。
想來就算通過考核,還需要一個過程才能掌握傀儡。
杜青光點了點頭,似是回應,然後掰碎了木牌。
他在眾目睽睽下離開,好像並不擔心有人會追出來,碎片被削弱,但在外界能發揮十成實力,便是有埋伏,也足夠破開重圍離開。
碎片滿口臟話“當眾承認,你是瘋了嗎?”
白光一閃,杜青光出現在小世界外,瞬移離開。
隻有外在壓力足夠大,這碎片才會老實一些,至少從根本上斷絕了天道碎片奪舍坐收漁翁之利的路子。縱使奪舍,彆人也會知道它是誰,在哪裡。
軍隊正式進入婆娑城,婆娑城民沒有反抗。
老婆婆有些遺憾,她還是更喜歡打佛陀城,麵對被梵海尊者要求死戰不降的城民,可以名正言順地進行吞噬。
極惡城一半的管轄權在杜青光手中,後者一走,拿下極惡城不費吹灰之力。一麵戰旗被插在了城牆上,此時此刻,八座城都飄著同一麵戰旗。
老婆婆從戰馬上下來,看向杜聖蘭,用沙啞的聲音道“請國主即刻繼位。”
弓兵齊聲重複道“請國主即刻繼位。”
兩邊燃起熊熊火把,城民列隊相迎。老婆婆舉起胳膊,很快有怪物抬箱子走來,裡麵裝得是一頂王冠純金,鑲龍紋。
杜聖蘭勉強保持微笑“……受之有愧。”
“城主當之無愧。”
老婆婆本來要給他戴上王冠,顧崖木道“我來。”
“你身份不夠。”
顧崖木麵無表情“龍來加冕,更有儀式感。”
拋出種族優勢,國主在民間有真龍天子之說,老婆婆最終讓步由他來完成這一步。
王冠戴在頭上的過程,杜聖蘭抬眼望向羅刹道君“大師兄,你站那麼遠做什麼?”
這是嫌我丟人了?
羅刹道君佯裝沒聽見,默默又後退兩步。
老婆婆“城主,我們國號為福樂如何?”
“你開心就好。”
杜聖蘭點頭的瞬間,天空中出現傀儡冷漠的聲音“七城滅,即日起儘數歸為福樂國土,一天之內,亡國奴速速離開,否則後果自負。”
亡國奴這個稱呼已經暗示了不離開的後果,會被抓去做奴隸。
荒原。
‘福樂’二字一出,不少修士的臉色立刻變了。奪城戰結束,意味著他們沒有機會翻身了。
梵門人想得更多,原福樂城主是杜聖蘭,是不是意味著最終贏得考核勝利的是他?
有修士怒而拍碎巨石“豈有此理!”
換做旁人也就罷了,一個成日躲在老婦後麵,自始至終在城戰中沒露過臉的懦夫,有什麼資格得到一切?不少目光下意識看向梵海尊者,總算能理解一些他的感受。
這杜聖蘭,著實是太過可惡!
“事已至此,”梵海尊者冷冷站起身道,“諸位儘早離開為好。”
“可這機緣還有天道碎片……”
梵海尊者隻說了三個字“先出去。”
留下沒有任何用處,眾人先後掰碎木牌,重新出現在雷池外,心頭皆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裡麵早已是一秋,外麵才過去數日。
見梵海尊者沒有離開,其他人也停下了腳步。結界還在,一般修士目前進不來,羅刹門這次隻來了兩個人,許之以重利,奪城戰中投靠羅刹道君的修士不是沒可能反水。
運氣好的話,能逼杜聖蘭交出機緣,再不濟也能知道機緣是什麼。
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