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奴視線越過他,看向了剛送來的盆栽,蟻類妖獸和花株達成了完美的寄生關係。
“你有沒有想過,或許碎片曾經也寄生在幽蘭尊者體內?”
杜聖蘭目光一凜。
他確實考慮過,因為碎片的實力和幽蘭尊者是一個境界。可若說幽蘭尊者會為了飛升選擇破開界壁,杜聖蘭又是不信的。
再者說,幽蘭尊者所處的時代,可以正常飛升。
九奴給出一條新思路“如果他被寄生的時候,並不知情呢?”
以幽蘭尊者的實力,仙界不可能有人殺得了他,但如果是一場和碎片間的博弈,倒是可以解釋得通。
杜聖蘭聞言抿了下唇,真相如何隻能用碎片作為突破口查。稍後他還要去查看英靈廟的施工進度,帶著滿腹疑問和猜測,杜聖蘭離開了小院,跨過門檻前忽然說“裴琉焰前不久去了醫穀治傷。”
他有預感,不是對方來找九奴,就是九奴去找她,這一天不會太久。
裴琉焰渡心魔劫失敗,拖得越久,本源受損就會越嚴重。
九奴漫不經心甩甩手“吞噬心魔是我要做得事,小孩子彆想太多。”
連續兩日的夜間小雨並沒有換來一場晴朗。
杜聖蘭走到血色石碑下,抬頭望見一片烏沉沉的浮雲,站立良久,末了不由輕輕一歎。
原本可以瞬移離開,忽然想到雪花獅子昨天迫不及待去拉獸車的場景,杜聖蘭改了主意,準備帶上它一起。
雪花獅子正對著空蕩蕩的課堂修改教案,聽到腳步聲,眼中升起希冀。
不是學生,但它眼睛還是亮的,跑到杜聖蘭身邊。
摸了摸它的大腦袋,杜聖蘭笑道“收拾一下,帶你出去轉轉。”
一刻鐘後,雪花獅子拉著一輛被擦得鋥亮的車子走來,上麵的寶石熠熠生輝,讓不少過路的修士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走吧。”杜聖蘭輕聲道。
車簾剛一放下,鈴鐺聲由近及遠,獸車一路疾馳,跑出了冥都。
獸車內擺放著精致的茶點,看起來很誘人,杜聖蘭自我安慰,小陰犬不會做降智飯菜給自己,他拿起來咬了半口,香軟酥綿,忍不住又多吃了一塊。
倒了杯茶,杜聖蘭自顧自道“我都敢和魘合作,區區一盤點心,吃了就吃了。”
冥都到醫穀是一段不小的路程,杜聖蘭修煉了有兩個時辰,車速降了下來。看到他端著盤子出來,裡麵隻剩下一塊糕點,雪花獅子很高興,做糕點的花汁它研究了好久。
雪花獅子給陰犬也送去過,結果沉默寡言的兵人開口問“你,終於還是決定弑父了嗎?”
天地良心,那真的隻是盤純粹的糕點。
專門留下一塊點心自然有原因,杜聖蘭抬眼望去,一下就瞧見了顧崖木,後者正在當監工,不時檢查一下廟宇,確定沒有被做多餘的手腳。
杜聖蘭遞過去盤子,認真道“專門給你留的。”
瞥了眼雪花獅子,因為是杜聖蘭親手端來的,顧崖木到底是吃下去了。
“這是代表有難同當?”
杜聖蘭無奈“放心吃,我都吃了四五塊。”
英靈廟建得很大,完全不吝惜醫穀的地皮。為了化解和杜聖蘭間的恩怨,聽到他來,醫穀穀主親自過來見了一麵。
“廟宇建在這裡,實在是榮幸。”
說這話的時候,醫穀老者自嘲一笑,榮幸是榮幸,問題在於這蓋的地方原本是供奉梵海尊者的,外界都在嘲笑他們是牆頭草。
事已至此,醫穀老者隻能儘可能做到完美。
“廟宇規格不夠,不如建成英靈殿?”
杜聖蘭似笑非笑道“不必了。”
宮殿沒個年建不起來,對於塔樓神念們來說,最重要的是早日見到梵海尊者受難。想到這裡,他抬眼朝梵海尊者的方向看去。
寺廟再過個兩日可能就會搭建完成,梵海尊者的臉皮一直緊繃著,心理壓力可想而知。
九頭妖獸還在唱歌。
杜聖蘭走過去,納悶望著瓊玉閣修士。
修士拉二胡的手一刻就沒停止過,主動微笑說道“飛雪道君買了一個月的演奏。”
“……”
杜聖蘭勉強保持笑容,對上梵海尊者的一刻時又消失殆儘“來,給自己挑個地。”
九頭妖獸配合地拉車轉悠。
“以後想安置在哪裡?”
“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梵海尊者雙目赤紅,艱難地從喉嚨裡擠出話來“小雜種。”
杜聖蘭不惱,腳步停在一處低矮的窪地“就這裡吧。”
他開始布置陣法。
牧童留下來的冊子裡,不乏有大量惡毒黑暗的陣法,他一直以為沒什麼機會用到,現在是一個都沒落下。
正在建廟的工匠莫名感覺到一陣不舒服,醫穀老者也忍不住遠離了那片窪地。
修長的手指在空中如魚遊走,杜聖蘭熟練地虛空畫符,陣法像是彩虹的光圈一環套著一環,另外半邊則全部是聚靈陣。他施展了淬體法,乳白色的光芒和聚靈陣彙合,兩個半圓的彩虹光圈連接,成為一個完美閉環。
淬體法讓人欲|仙欲死的威力自不必多說,黑暗陣法時刻都會釋放摧毀性的力量,一邊摧毀一邊治愈。這種過程,甚至要超脫於杜聖蘭當初審問趙長寧時使用的法子。
梵海尊者目眥欲裂,恨意中終於夾雜了一絲恐懼。
避免旁人誤入,杜聖蘭在周圍加固了結界,又囑咐醫穀老者“讓人立個說明牌在這裡,順便介紹一下梵海尊者的所作所為。”
醫穀老者不敢靠近,隻是點頭“小事一樁,我會安排妥當。”
廟已經建得差不多,剩下的等到竣工後再來查驗一遍就好。
帶著雪花獅子,杜聖蘭和顧崖木去黑水商會采購一批天材地寶,之前儲存的材料在小世界修煉時,差不多都已經耗儘。
街角,一雙惡毒的眼睛正鎖定這裡。
修士對於惡意的感知都尤為強烈,墨韻指甲死死扣住掌心,用流血讓心情平複。她低下頭,掩飾住目中的恨意。
“……北望,娘一定會給你報仇。”
墨韻有自知之明,梵海尊者都折在杜聖蘭手中,更何況是她。墨韻在等,等裴琉焰在冥都和杜聖蘭培養出些母子情,屆時她會自己去冥都戳穿裴琉焰的身份。
心魔不會放過裴琉焰,杜聖蘭見死不救和弑母無異,如果他偏幫裴琉焰,和心魔之間必生嫌隙。
墨韻低頭望著地麵碎裂的石磚,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誇讚杜北望的劍法時,那道小小的身影抱著劍經過,狠命壓住眼中羨慕的樣子。
多可悲。
當時她想,真像一條可憐蟲。
重新抬眼時,墨韻冷笑“我會讓你一輩子都過不去這個坎。”
既然取不了對方性命,誅心也是一樣。
……
冥都有兩個地方都快要成為景點血色石碑和泥塑金身。
杜聖蘭回來時,有幾人正在仰頭觀望泥塑金身,目中透露著古怪。
這審美,理解不了。
幾人裡就包括裴琉焰,不過她隻是裝裝樣子,私心已經想好了要如何搭話。
拿變異妖值說事,再用研究的名頭邀請杜聖蘭對藥田使用治愈能量,一點點將對方拉入妖植實驗中,接觸多了,方便培養母子情。
她很自然地走過去,開口說道“妖植發生了二輪變異,我想再請你幫個忙。”
顧崖木的視線在女人麵容上多落了一秒,他眯了眯眼,這張臉很真實,但又感覺有一些彆扭。
“什麼妖植?”顧崖木問。
杜聖蘭說了意外培育出的共生妖植“蟻類妖獸有的鑽進了莖稈中,定居在裡麵,雙方都活著,好像還產生了一絲感應。”
他去給九奴送花的路上,親眼看到妖植主動抖落花葉喂食妖獸。
顧崖木跟著一並去看了看。
藥田被裴琉焰分成了幾塊試驗田,為了不被懷疑,她自然也在認真地做研究。
比之裴琉焰,顧崖木更像是一個學者,當場就指出了藥田劃分中存在的漏洞,他對每一種妖植的品種張口就來,針對變異提出了三種可能。
期間裴琉焰壓根就沒機會插話。
幫忙對著花田又施展了一次淬體法後,月亮已經出現,杜聖蘭轉身離開。
找不到其他借口,裴琉焰隻能眼睜睜望著他的背影遠離。
杜聖蘭走得不快,伸出手,月華像是水一樣從指縫間流過,他突然想到什麼,說“這月光和你的龍鱗一樣好看。”
顧崖木真就變成了銀龍,輕輕用龍角撞了一下他的額頭。
杜聖蘭笑了,摸了摸冰涼的龍角。
銀龍趴在他肩膀上,龍尾似乎報複性地勾著發簪輕輕一拉,青絲瞬間像是瀑布一樣散了下來。
杜聖蘭挑眉,又捏了捏龍爪。
遠處,裴琉焰微微睜圓了眼睛。
龍族,一般隻會給伴侶觸碰龍角的權利。再去回想雙方的關係,裴琉焰漸漸發覺到了不對。
杜聖蘭私放惡龍時,還很弱小,脫困後的惡龍非但沒有傷害他,更是沒有在斬月山大開殺戒,這不符合常理,尤其是後一條,除非是遵循了杜聖蘭的意願。
除了伴侶關係,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讓一頭龍對個修士百依百順。
裴琉焰的麵色微微有些難看。
找一個至少有千歲的公龍當伴侶,是對人類失望了?還是說比起母愛,對方更加極度渴求父愛?在缺乏父愛的情況下,最終才選了一個老男人。
這種事情,在裴家那樣四處聯姻混亂的家族,也不是沒有出現過。
……
銀龍突然打了個噴嚏,它愣了一下。
咳嗽、噴嚏這些很少發生在成年龍身上。
杜聖蘭也很驚訝,很快笑著說“據說被人罵的時候,就會打噴嚏。”
銀龍不以為意地卷了卷龍尾,又用龍角輕輕撞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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