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臣等以為,北胡雖退,楚逆未平,為南方之禍。梁王篡立,亦與傅程鵬等把持洛陽,偽詔天下。此兩者,心腹之患也,不可不除。欲除此患,必休養生息,愛護民力,再攜天威一鼓而平。而北胡者,雖則盤踞遼東漠北,自有驃騎將軍禦之,不過蘚疥之疾也。陛下若興兵北伐,則北方民生未複,反更加兵役勞苦,十戶破家者九。
若如是,敗且不論,縱陛下攜天威大破北胡,光複遼東,亦必然使北方士卒離心,民生凋敝。當是之時,倘梁王楚逆兵犯大都,則百姓黎民岌岌可危,天朝社稷岌岌可危,陛下亦岌岌可危矣。陛下為搔蘚疥之疾,而劇心腹之患,臣等俱為憂之。然臣等奏於陛下,陛下反以臣等為膽小之輩,免官而編於行伍之間。臣等雖不惜以此殘破之軀報與陛下,卻不願見陛下執迷而自取其禍也。
臣等以為,天下所以有此明君而仍亂者,非但為傅程鵬等妖人擾亂聖聽,亦是吾等貪生怕死,不敢力諫之罪也。臣等頗悔之。未免陛下重蹈前代覆轍,臣等與諸臣徹夜商議,奏為此表。請陛下居於宮中,由臣等效周召之事,行共和之政。”
姚子劍讀到此處,勃然大怒道“甚麼周召共和,分明便是要軟禁朕!豈有此理,這兩個老賊竟然膽敢謀逆麼!”姚子劍再向下看時,卻見落款之處,分明寫著
“臣等萬死,冒此天下之大不韙,實為陛下及家國社稷也。陛下或龍怒未歇,然千秋百世之後,自有史官議之!
罪臣燕京留守右丞相凱鑫、燕京留守左丞相寇磊首議。
罪臣燕京留守參知政事邱宇允附議。
罪臣燕京留守吏部尚書劉焞附議。
罪臣燕京留守兵部尚書梅怡慶附議。
罪臣燕京留守戶部尚書趙雄附議。
罪臣燕京留守刑部尚書張栻附議。
罪臣燕京留守禮部尚書阮雅文附議。
罪臣燕京留守工部尚書史浩附議。
罪臣燕京留守吏部侍郎周必大附議。
罪臣燕京留守戶部侍郎王綿陽附議。
罪臣燕京留守兵部侍郎陳研坤附議。
罪臣燕京府尹王蒙以下大小官員一百三十六人附議。”
姚子劍看罷,倒吸一口涼氣道“朕先前為遷都神都,將這等老臣舊黨都留在大都,以致大都為其黨羽所製,不料今日自取其禍也!”當下姚子劍情知凱寇二老勢眾,鬥爭無益,隻得令李飛等小黃門服侍自家更衣,卻宣凱寇二老以下眾臣入宮覲見。
不多時隻聽得腳步聲響,無數官員隨著凱寇二老都到姚子劍寢宮之前。凱寇二老霍地跪下,登時身後跪倒了一片大臣,一眼望去俱是各色官服。姚子劍倒吸了一口涼氣,忽然爆聲喝道“凱鑫寇磊,爾等可知罪麼!”
凱鑫寇磊二人與身後百官當時齊聲道“願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臣等知罪。臣等罪在未能及早識破奸佞賊臣,以死直諫。以致賊臣蒙蔽陛下聖聽,而有天下動亂也!”
姚子劍聽了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道“凱鑫、寇磊,你二人是執意要謀逆了?”
凱寇二老說道“臣等之忠心,天日可鑒。臣等不過是為陛下社稷著想,才不得已效周召二先賢行此共和之政。若日後陛下聖心安定,親賢遠佞,則臣等請立死於階下,還政於陛下!”
姚子劍見二老準備周全,早已控製了皇宮內外,朝廷上下。更且把話說得冠冕堂皇,他也無可奈何,隻得氣憤憤令眾人去了,卻自坐在寢宮之內懊惱。姚子劍卻喚李飛到身前問道“朕問你,你且實說,昨夜究竟發生了何事?”
李飛磕頭道“陛下,不是小的不說,實是小的不敢說啊。這要是被外頭那些大人們聽得了,小的性命不保啊。”
姚子劍拔出了湛盧劍怒道“那些大人們殺得你,朕偏偏殺不得你麼!”
李飛隻管磕頭如搗蒜道“望陛下看在小的昔日服侍之功上,千萬放過小的。”
姚子劍錚的一聲將長劍收回劍鞘之內,歎道“罷了,不用你說,朕也知道個大概了。也不需你說什麼,隻需告訴朕,朕的猜想對不對便可。昨夜大都軍馬嘩變,來打皇宮,是也不是?”
李飛叩首道“陛下明鑒。”
姚子劍又道“薛鷹領著的羽林軍不是對手,稍戰即潰,是也不是?”
李飛道“陛下明鑒。”
姚子劍再道“隨即眾臣前來,安撫了軍隊,讓他每把守住了皇宮,是也不是?”
李飛道“陛下明鑒。”
姚子劍道“爾等宮中之人為了避難,都躲到朕的寢宮之中。隨後眾臣上表,是也不是?”
李飛道“陛下明鑒。”
姚子劍道“亂黨擒獲了薛鷹,薛鷹隨即被殺了,是也不是!”
李飛道“陛下明鑒。薛大人本與眾老臣本是一黨的。”
李飛話音剛落,姚子劍便霍地拍案而起,怒道“你說什麼!薛鷹是驃騎將軍的人,怎麼可能!”李飛怔了一下,慘然道“是小人多嘴了。望陛下看在小人服侍陛下的份上,不要告訴諸位大人,放過我一家老小!”說罷一口咬破了舌尖,口噴鮮血,昏死過去。
姚子劍見了,慘然笑道“罷罷罷!原來凱寇二老這等厲害,隻一句話便可將人逼死自殺。朕在太原城下大小百餘戰,未嘗一敗,不料今日居然在國都受困於宵小之手!”
姚子劍想到此處,急怒攻心,舊傷複發,也是一口鮮血噴出,倒在地下。一眾小黃門見了,亂作一團。正是未知五臟如何,先見四肢不舉。畢竟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