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陳隋祀小心翼翼道。
李思越下意識又把手伸向衣袋,反應過來後隨即收回“隻是,這件事又提醒我了,我並不是專業狙擊手。”
陳隋祀沉默許久,開口道“你沒必要一直模仿你的父親和爺爺,他們也不會希望你這樣,他們肯定希望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你想想,當一個不抽煙的普通人不好嗎?”
“如果當時我沒有拒絕見他,如果當時我能早點發現,如果去見了最後一麵,也許我就不用這樣了吧?”李思越依舊平靜道,“最後連去墳前獻個花都沒機會。”
“那也不怪你不是?你爺和你爹也沒說清楚不是?”陳隋祀說道,“這突然失蹤——出差那麼久,你那時候多難受我可是看著的啊。”
“他們不會說,也不能說。”李思越繼續道,“所以,我拒絕了見爺爺他走前的最後一麵,所以,我拒絕了見我爸離開前的最後一麵。所以,後來就是多了兩處為了安全不能去拜的墳。”
陳隋祀還想說些什麼,李思越卻向樓梯口的來人招呼到“大眼?好久不見啊。”
楊風薩提著口袋走了上來“李大哥、陳大哥,你們原來在這裡啊,晚上好。”
陳隋祀尷尬回應“好——晚上好啊,挺好的,哈哈。”
“你這麼一個人出來沒問題嗎?”李思越笑著,“現在外邊挺危險,你能力又不是隨時可用。”
“謝謝關心,我沒問題的,畢竟,”楊風薩張嘴,指了指舌頭上邊的x,“他會保護我不死。”
“那感情好啊,”陳隋祀笑著搶答,“對了,你找我們乾什麼的?”
楊風薩將口袋遞出“給大家帶了點吃的,謝謝大家關心。”
……
天將亮,最是夜色濃,城市邊緣,兩小小人形一前一後,走出城市,遠離人群。
風吹來,空氣夾著各式惡臭,楊風薩皺起眉“王博士,我們這是去哪裡?”
“快了,就快到了,”王霍去遙遙看了一眼,“不遠了。”
沒多久,麵前橫著一鐵網牆,網後臭氣熏天,垃圾層層。
“到了,”王霍去有些笨拙地攀爬過鐵網,小心翼翼探腳落下,他向楊風薩招手道,“過來吧。”
楊風薩眉頭緊縮,猶豫片刻,深吸一口氣還是緊隨其後,翻過網嗅嗅手上氣味,麵色更是難堪“王博士,這裡是——垃圾場吧?我們為什麼要來這裡?”
“準確來說,這裡是垃圾填埋場,”王霍去對楊風薩的行為見怪不怪,“跟我來。”
走出好一截,鼻子總算適應怪味,揮手試圖驅散飛蟲無果,楊風薩腹中起了不滿,一步又一步,周遭的垃圾沒有絲毫減少的跡象,是一座山。
逐漸向上,走到沒了脾氣,步子隻是機械地邁著,這座山好像沒了儘頭。
不知多久,王霍去停下,楊風薩跟上,視野移動,從一摞又一疊的垃圾中豁然開朗,麵前是一深坑,在黑夜中一望無際,好像城市的體麵被撕開,隻留下一塊疤。
惡臭熏天,蠅蟲亂飛,綠的、黃的液體四處橫流,偶爾還能看見白色的蛆蟲在一片腐爛中扭動,四處開裂的不成型的臟布,擰成一團的塑料,生蛆長毛的肉塊,老鼠嗖地竄過濺起汙水。這樣的情況,從腳下延伸至無窮,楊風薩頓住無言,喉間似有物堵住。
許久,楊風薩開口道“你帶我來這裡,是想說什麼?”
“安靜,仔細聽聽吧。”王霍去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楊風薩收了聲,豎起耳朵,黑夜中,除了蒼蠅的嗡嗡聲,老鼠的吱吱聲,害蟲在垃圾裡鑽動的摩擦聲,確實還有另一種聲音,微弱但清晰的——人聲。
“這裡還有其他人?”楊風薩壓低聲音,提高警惕,“他們來做什麼?”
“翻垃圾,”王霍去停頓片刻,繼續道,“找吃的。”
“吃的?”楊風薩環視四周,隻看見了半個發黴變黑的蘋果,“這裡——有吃的?”
“有啊,當然有,還不少,”王霍去搖頭笑道,“好笑嗎?人居然在翻自己丟棄的垃圾堆,就算吃下去可能會死在某個角落,就算可能被這裡的某個垃圾劃開皮膚感染幾天後死在街上,和那些動物一樣。”
“這不好笑。”楊風薩感覺有什麼東西堵在了胸腔。
“是的,一點都不好笑,這就是我要帶你看的東西,”王霍去擺擺手,“走吧,回去了。”
“我想——再等等。”楊風薩小聲道。
王霍去點點頭“我等你。”
楊風薩覺得腳下有些無力,慢慢蹲下,最後躺在了垃圾堆上,凹凸不平的垃圾硌得人生疼,但楊風薩想得卻是其他的東西,他看著天空慢慢亮起,照亮自己被染臟的整潔衣裳。
……
天大亮,魏緣音一行人終於抵達目的地,一處荒屋。
泥巴糊的牆倒了小截,頂上甚至直接敞亮,魏緣音清理出小片空地將帳篷支上,便鑽進睡袋睡去。
經曆這一晚奔波,眾人實在沒了力氣,也不想多說什麼,倒頭就睡,獨留商人看管四周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