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疏大驚“什麼玩意兒?晉陳?!”
瘦夥計沒理言疏,回答傾栩“對,屍體一把火燒得隻剩一點骨灰了。縉王爺還把那骨灰帶走了。”
傾栩垂下眼睫。
半年前還寵之如命,半年後卻親手將她變成了一捧灰土,這究竟是恨之入骨的愛,還是愛之入命的恨?
言疏一時間接受不了,追著問道“哎哎,晉陳是你們鎮上的什麼人呐?”
瘦夥計道“晉陳也是個可憐人。她是晉家的幺女,自出生起從未出過門,十八歲那年晉家某天夜裡突然起了火,一家幾十口人都命喪大火中,隻剩了個晉陳大難不死。唉,也是慘呐,那晚他們家連貓都燒得沒了,卻偏偏留了她一個人下來。”
傾栩道“那你們可有誰見過晉陳?”
眾人紛紛搖頭,瘦夥計道“王妃出嫁前極少出閣,幾乎沒人知道她長什麼樣。”
言疏又道“那她是怎麼遇上的縉王爺呢?”
瘦夥計難得地語塞,卡了半天才道“我怎麼曉得,這個你問誰都不曉得嘛,除非你去問晉陳本人,不過她死了這麼久了,估計已經投胎了吧。對了,縉王爺這幾天不是來鎮上了嗎,有本事你問他唄!”
傾栩聽到這裡,心中思緒萬千,幾乎想要去找晉陳一問究竟。言疏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企圖,逮住她道“你想都彆想!先把傷包了好再說!”
傾栩無奈道“唉,這麼凶做什麼。我又不是小孩子。”
言疏難得凶一回,收了平日裡吊兒郎當的樣子,厲聲道“你要是不把你的傷養好了,我就不讓你出這個門。”
傾栩頗為意外地看看他一本正經的臉,眨了眨眼,道了聲“行。”
夥計們曖昧地看了看言疏,吹著口哨歡快地散了。
隔了幾天,傾栩的傷總算是開始愈合結疤了。
黃昏的時候,傾栩想吃無花果乾,言疏便拉著她從酒眠來出來。餘輝灑在二人身上,照得他們的衣衫泛著淡淡的金芒。
傾栩總算是換下了她那可憐的道袍,穿上了一身男式的鴉青色袍子,領口織著墨色的邊,兩個寬大的袖子白如初雪,繡著淺淺的青白色竹葉紋路。頭發隨意地挽了個流蘇髻,挽上去的頭發橫插了根竹枝,散下來的頭發些許垂在胸前。
她左耳上有一滴晶瑩的水晶墜若隱若現,狀如淚滴,小小的如玉一般,綴在她的左耳上晶瑩剔透,像夜裡湖麵倒映出的星子。
言疏穿著白袍,上麵亦用青白的絲線繡著竹枝圖。他胡亂綁了個半束發,發帶編結著垂下雪白的流蘇穗子。一張如琢如磨的俊臉神采飛揚,眸間含著滿滿的笑意,唇角勾出一絲散漫,頗具幾分少年風采。
他側頭看向傾栩,後者一張小臉一如既往的白皙,在夕陽下染了點紅霞,看上去比平日裡多了些生氣,眉宇間沉靜淡漠,瞳孔剔透,整個人看上去清貴雅致。
“嘖,果然是人靠衣裝啊。”言疏目光肆意地上下打量她。
傾栩微微偏過頭,笑道“如何?”側首的刹那,漫天的霞光都失色。
言疏讚許道“不錯不錯,比你那又白又破的道袍好看多了。”
傾栩揚了揚唇,不再多言。
言疏走了一會兒又閒不住了,靠過去腆著臉問“傾栩,我這袍子給你買的不錯吧?”
傾栩點點頭道“嗯,不錯。”想了想又問,“隻是不知為何,我穿的這件似乎與你穿的很相似?”
“這叫相配!”言疏得意道,“我就是特意買的成對的,你介意嗎?”
傾栩絲毫沒有覺得有什麼,坦然道“不介意。衣裳而已,什麼樣都無妨。”
言疏聽了,咧得大大的嘴角頓時收了回來,有些受傷地道“原來你覺得都無妨啊”
“嗯。”傾栩誠實道,“對了,你哪裡來的銀子買衣裳,客棧的錢都付完了嗎?你放心,待我傷好一點,我會想辦法掙錢還你的。”
言疏搖搖頭道“不用不用。江湖規矩,買東西不能讓女人掏錢。錢嘛,我有的是辦法。”
傾栩沒再說話,心中卻暗暗記下了這事,等傷勢好一點,她便想辦法還錢。
言疏自然不知道她的想法,一路哼著小曲兒走,一會兒看看傾栩的袍子,一會兒又看看自己的,心情莫名的好得不得了。
走到一個街口他倆停了下來,這裡不知何故擠了很多人,一個個的墊著腳尖伸長脖子,似乎在拚命地想要去看什麼稀奇的東西。
言疏走過去,拉了一個人群外圍正蹦躂著想湊熱鬨的姑娘,問“哎,姑娘,你們看什麼呢?”
那姑娘被他拽得停下,一臉的不耐煩,一回頭看見言疏的臉,到嘴邊的話立即咽了回去,一手把發絲挽到耳後,作出嬌羞狀道“公子有什麼事問人家嗎?”
言疏“就是問一問,你們都擠這看什麼呢?”
姑娘風情款款地拋了個媚眼,才道“公子不知道嗎,前麵是前幾日才到鎮上的縉王爺宇文洺,正坐著馬車路過呢。”
言疏一喜,轉頭對傾栩道“傾栩,晉陳她男人哎,把她燒成骨灰的那個縉王爺呀,我們追過去看看他長什麼樣子吧。”
傾栩還未說話,言疏就拉著她跑向另外一條巷子,想從另一個方向去追縉王爺的馬車。身後,那姑娘嬌聲大喊
“公子,你跑錯方向啦,那邊是死胡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