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自早醒儂自夢!
胖夥計嚇了一跳,一張圓臉上的肥肉抖了幾抖,驚恐的小眼睛可憐巴巴地瞪大了。
傾栩見狀正想說幾句緩和一下氣氛,就見淳七麵無表情地跳下了凳子,直僵僵地跳到了胖夥計麵前。
胖夥計被淳七的眼神嚇了個半死,顫顫巍巍地道“小小小小小姐,我我我我我”
淳七一動不動,瞪圓了灰白的眼睛。就在傾栩以為淳七要跳起來打胖夥計的時候,就見淳七嘴巴一癟,突如其來地大哭起來“哇,淳七找不著爹娘了,你欺負淳七沒爹沒娘,嗚嗚嗚你是壞人”哭著拔腿便跑。不對,是拔腿便跳。
傾栩連忙起身去追,豈料胖夥計也衝過去追,兩人猛地撞在了一起,傾栩怦然倒地悶聲不響,胖夥計後退了兩步後揉著肩膀大叫一聲“哎喲喲”。
胖夥計“仙姑啊,你修的是道術還是鐵頭功啊?”
傾栩“”
言疏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吃雪凍杏仁豆腐。
待傾栩再站起來,門外淳七的身影已經遠了,正要去追,另一桌的夥計們又嘰嘰喳喳手忙腳亂地衝過來“關懷”胖夥計,傾栩在混亂中暈頭轉向,最後沒法子用了輕功跳到遠離人群的空地上,落地時正好聽見言疏打了個飽嗝後問,“誒,你們都過來乾什麼?胖子?胖子怎麼了,乾站在那跟個娘們似的叫啥呢?”
傾栩無奈地搖搖頭,疾步要出門,言疏總算注意到她,急忙隔著人堆道“傾栩,你這是要去哪裡啊?”
傾栩一邊走一邊道“找淳七。”
言疏袖子一翻,掀得夥計們東倒西歪讓出一條路來,引起一陣哀嚎。言疏匆匆追著傾栩跑,還不忘回頭吼一嗓子道“那個豆腐再做三份啊!”
此時天已擦黑,街上人跡稀少。
傾栩繞了幾圈便不識路了,所幸言疏識路,帶著她跑了半座鎮也沒尋到淳七。正焦頭爛額之時,突然從街角轉出一個熟悉的身影,傾栩忙向她道“可有看見淳七?”
晉陳輕輕搖頭道“不曾。仙姑是在尋她?”
傾栩道“是。她哭著跑出來了,不知去向,我擔心她會”
晉陳聞言從袖中掏出一小撮用絲帶係好的頭發,遞給傾栩道“這是淳七在棺材裡掙紮時掉落的。用這個,可以尋到她。”
言疏奇道“你沒事把她頭發收起來做什麼,有什麼用?”
晉陳笑著反問道“這不就有用了嗎?”
傾栩猶豫了一下,接過頭發尷尬道“這我現在沒法術”
言疏從她身後接過這撮頭發,笑道“傾栩放心,我來便可。”
傾栩點頭道“好。你來。”
言疏拿著頭發轉頭便走。
傾栩拉住他的袖子,道“你要去哪兒?”
言疏道“去施法找淳七啊。”
傾栩不解道“就在這施法啊,乾嘛要去彆處?”
言疏道“額,我”
傾栩道“難不成你是怕我偷師不成?你放心,我定然不”
言疏連連擺手道“我絕沒這個意思啊!”
傾栩道“那”
晉陳瞧了瞧表情複雜的言疏,無聲地笑了笑,拉過傾栩,溫柔道“仙姑,此事交給前輩便可,你還不放心他麼?”
傾栩道“自然不是。但”
晉陳道“那不就行了。仙姑陪我走一走吧,恰巧我一人無事,想找人說說話呢。”
傾栩道“行啊,可他”回頭一看,言疏居然已經不見了,傾栩無奈,“好吧,我們走走。”
天暗得慘淡,一彎殘月隱在絲絲縷縷的雲後朦朧不清。街邊家家戶戶都掛起了燈籠,紅彤彤明晃晃,映在青石板上是團團曖昧的紅光。
傾栩側首看向晉陳。柔和的微光中她的側顏越發清晰,眼睫微垂,長長的睫毛対剪下許多錯落。
傾栩一邊走,一邊問道“早上你追著蘇影煥跑出去,後來呢?”
晉陳無奈“仙姑既然猜到了,又何必再問?那狐狸向來狡猾,我被她甩掉了啊。”
“哦。”傾栩撓撓脖子,又問,“這麼晚了,方才你為何在街上?”
晉陳道“我也不知道。隻是想著一些事,忽然就發現自己走在街上了。”
傾栩道“我也這樣過。心裡想著事入了迷,便不知道自己在乾嘛了。從前修煉的時候,有一回念心法太入迷,回過神時發現自己一直在花園裡亂逛,把師父養的滿天星全踩死了,後來被師父罰抄了半個月的心法。”
晉陳“噗嗤”笑出聲來,轉過頭來看著傾栩,眼睛裡細碎的光芒仿佛藏了滿天星。
“仙姑,”晉陳問道,“對你來說,什麼情最為重要?”
傾栩疑惑道“情?你是說七情六欲嗎?是說佛家的還是儒家的?喜怒哀樂懼愛惡?還是”
晉陳道“嗯,都差不多吧。”
傾栩想了想,認真道“於我而言,最為重要的,是恩情。”
晉陳抬眼道“恩情?何恩?”
傾栩道“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