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忙著折騰魚,把所有話都拋到了腦後。
夜裡,火把都燃儘了,傾栩仍然沒有睡著。言疏在一旁身都不翻一個,估計是睡熟了。
傾栩盯著天上的星星出了神。
那個人,那個要來救我的人。
一定是他。
一定是。
她閉上眼睛,腦海裡又是那些淩亂模糊的畫麵,一會是一個迎向她的懷抱,一會是額上依稀的冰冷觸感。
夢裡一道白光迎麵劈來,傾栩猛地睜開眼,一個翻身避開劈在頭側的劍鋒,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
傾栩穩住身子,抬頭看著眼前的三個人,頓覺周身冰涼。
麵前長身玉立仙風道骨的,是兩個白衣道人和一個灰衣道人。白衣的兩個是千雲觀裡與她相伴七年的人,灰衣的那個白胡子老頭卻是天下第一道觀元清觀的長老,元楓。
沒想到竟被他們找到了。
那灰衣的元楓道長提了劍就衝上來砍她,白衣的那兩個卻沒有動。
傾栩後退幾步,避開劍鋒,運了氣飛到身後的樹枝上。
元楓站在樹下,舉劍高指著她,厲聲痛斥“妖女,你今天死定了!”
傾栩冷冷一笑“好個替天行道的高人啊。”
“妖女,你害人無數,此番吾等絕不會再留你一命。”
“嗬,我何曾害人無數?不過是傷了你元楓道長的大弟子元宇,你竟如此心狠手辣要致我於死地,竟以第一道觀的名義威脅我觀,逼著掌門殺我以平你心中的憤意,好一招借刀殺人,好一個第一道觀啊!”
“放肆!”元楓道長怒吼,“你這妖女,使用禁術殘害他人還不知悔改!看老夫今日便除了你這禍害!”
元楓飛身而起,五指成爪扼向傾栩的喉嚨。
倏然一隻修長的手橫空截住元楓的攻勢,手的主人穩穩地落到樹枝上,一手攬住傾栩,一手擊向元楓,竟一掌擊得元楓生生落回地麵。
元楓大驚,未曾料到一個看似年輕的毛頭小子竟能輕鬆接下自己的全力一擊。
言疏悠悠地打了個哈欠,懶懶道“哈~你們一大早地吵個什麼勁,都把我吵醒了。”扭頭問傾栩,“有事你怎麼不叫我?”
傾栩心道剛才看見他們,嚇得我都忘了還有個你睡在這兒了
元楓在樹下謹慎地試探“閣下是誰,為何要護著這妖女?”
“妖女?”言疏隨手捏了捏傾栩的臉,“不妖啊。”
“閣下可知她”
“不知不知!”言疏很不耐煩地說,“你們要打便來打我,不打就快滾,彆都杵在這兒礙眼。”
元楓見和他說不通,轉過身向著那兩個一直沒動的白衣道人氣急敗壞道“你們兩個,就這麼放任你們千雲觀的孽障出去禍害凡間嗎!”
那兩個白衣道人仍不說話,隻是沉默地看著傾栩。
傾栩微微頷首,輕聲道“師父,師兄。彆來無恙。”
二人中較年輕的那一個是傾栩的冷梟師兄,他長身玉立,麵上冰冷,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
較年老的便是傾栩的師父千侵寞。千侵寞長老深深歎了口氣,雪白的眉毛深深擰成一個結“栩丫頭。跟我回去吧。”
傾栩沒說話,搖了搖頭。她知道,師父這是要保護她。
當初千雲觀處以傾栩火刑的時候,千侵寞與冷梟都出門在外,錯過了傾栩出事的時間,回來才得知傾栩已被處以火刑,還被一個飛身而來的人救走了。
正巧元清觀聽聞傾栩還活著,元楓上門又要來拿個說法,千侵寞便乾脆順水推舟,明麵上提出跟元楓一同前行捉拿孽徒傾栩,實則是想找到傾栩帶回千雲觀,留她在身邊保護起來。
可是傾栩不能。
若回了千雲觀,縱然有師父保護著她無性命之憂,可往後師父該如何麵對世人,千雲觀又如何向元清觀交代呢?
“徒兒不肖,又惹師父生氣了。”傾栩忽然從樹上飛身而下。
言疏嚇了一跳,連忙也跟著躍下樹梢。
“往後,就隻有師兄陪著師父了。徒兒丟儘師父的臉,此番已被逐出師門,不求師父原諒,隻求師父往後多多保重。徒兒傾栩,最後一次,喚您一聲師父。”
傾栩重重跪在地上,狠狠地向千侵寞磕了三個頭。
千侵寞不忍再看她,轉身欲走,走前淡淡地掃了言疏一眼,眉眼一皺。冷梟眸中淚光微閃,深深地再望了傾栩一眼,轉身隨千侵寞離開。
一旁的元楓大怒“千侵寞,你這是什麼意思!”
千侵寞頭也不回道“這孽徒我無法帶走,你若要抓,便自己抓她吧。”風中猶又散落他的隻言片語,“命,終究是躲不過啊”
元楓看看傾栩身邊的言疏,終是沒法子,很是不甘地把袖子一甩,氣急敗壞地駕雲而去。
言疏拉拉傾栩的袖子“他們走了,你快起來。”
傾栩仍跪伏在地上,額頭緊緊地貼著泥土。
直到言疏把她拉起來,才看見她通紅的雙眼,和滿臉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