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自早醒儂自夢!
在此以前,徐軼從不相信愛情。
什麼是愛?
他的生命裡從未出現過這個字,也沒有必要出現。
也許,父親徐償對母親謝姿遙的執念就是愛。
他曾在夜裡撞見父親跪在母親的墳前,頭倚著墓碑哭著喚她“姿遙,姿遙”
他從小就知道,父親把他送進宮裡,是因為不想見到他。
父親其實討厭他。
因為父親一看見他,就會想起自己逝去的愛妻。
越想,越疼。
越疼,越想。
周而複始,循環不息。
這種無法釋懷的眷念,還不如沒有呢。徐軼這樣想。
然而他未曾想過,有一天他也這樣陷了進去,宛如一片深不見底的沼澤,越陷越深。
其實他覺得,蘇影煥這個人也談不上哪點好。也就臉蛋漂亮點,但像個沒長開的小孩;身姿也還行,但聲音總像是十歲的孩童;脾氣也不好,容易生氣炸毛,在他麵前雖然算乖,但其實她心狠手辣,狡詐如他。
可她又偏偏像是茫茫雪地裡的一抹猩紅的血,又紮眼又紮心,讓他無法不注意。
他知道蘇影煥愛他。她曾在夜裡在他耳邊喋喋不休地念叨,翻來覆去也要鑽進他的懷裡入眠,他不能理解,卻也不覺得煩。
她說過很多遍,夫君,我愛你。
但他從沒回答,隻是笑了笑然後親吻她的額頭,告訴她快睡。
蘇影煥也問過他,你愛我嗎?
他總是笑著反問,你說呢。
但其實他從未思索這個答案。
直到他卑劣的利用被拆穿,直到她決絕地離開,再也沒有回來。他才在夜深人靜時突然思索這個問題。
我愛你嗎?
我從未想過。也不敢想。
這個問題像一壺滾燙的熱酒,他仰喉一飲而儘卻不敢細品,好久才覺出灼熱的疼痛。
她走後很久,他都覺得沒什麼異常,隻是偶爾在夜裡醒來想要聽聽她平穩的呼吸,卻忽然想起她已不在身邊。
無妨。
隻是生活回到了原來而已。
直到某日他與皇上小聚,無意間聽聞故滄國那縉王爺的王妃叛國被殺,他才恍然是蘇影煥乾的好事。
那個縉王妃也是妖,蘇影煥曾提起過,她倆有百年之仇,是你死我活的仇恨。
仿佛忽然從夢中驚醒,那天徐軼突然去找皇上辭行。
“什麼?!”皇上大驚,差點從龍座上摔下來。好在他早已遣散了宮人,四周沒有旁人在。
“你要跑去故滄國找那個妖精?”
“嗯。”徐軼站在他麵前道。
皇上像是從來沒有認識過他一樣,瞪大了眼睛看了他老半天,不可置信道“為了那個之前要殺你的女妖怪,你要一個人跑到故滄國去?!”
“嗯。”徐軼淡淡道,“那個叛國的縉王妃是隻貓妖,與影煥有仇,此番她被影煥害成這樣,定然不會放過影煥。我去那邊查查縉王妃的事情,便可有些頭緒,說不定能順藤摸瓜地找到影煥。”
皇上怔愣道“那要是找不到呢?”想了想怒道,“你要是敢說不回來了,我今天就打到你出不了這個宮門。”
徐軼輕快道“你這是生的什麼氣。我要是真的找不到她,那她多半是被那貓妖弄死了。死了也好絕了我的念想,我自然就回來了。”
皇上半信半疑道“是嗎?最遲是多久?”
徐軼想了想道“一年吧?”看皇上的表情,他改口道,“半年。”
皇上微笑道“最多三個月,多了我就抄了你的將軍府。”
徐軼“”
二人沉默了一陣,徐軼告辭,轉過身時皇上忽然開口道“阿軼,你跑去也沒有用啊,人家妖精打架,你過去乾什麼,千裡送命嗎?”
徐軼停下腳步,背對著他道“我想把她找回來。”
皇上疑惑,看著他的背影不解道“為何?難道你真的愛上她了?”
徐軼認真道“我也不知道。隻是如果不這麼做,我這輩子便再也見不到她了。”
皇上了然,不耐煩地擺擺手道“快滾。”
徐軼走了。
皇上坐在龍座上安靜片刻,長長歎了口氣,揉著額角頗為無奈地道“沒想到有一天,阿軼也會為了女人動心,唉。”
那時徐軼心裡確實隻有一個念頭,倘若此次不去,可能會錯失良機,往後便再也得不到有關她的音訊。
於是他不顧一切地跑去敵國,瘋了一般毫無理智,孤身一人在一片陌生的土地去尋找一個杳無音訊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