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總有風聲,能否躲過眼下一劫,彆說沈春麗擔心,即使老狐狸自己,也隱隱感覺不妙。
造謠中傷當然是為了把這個眼中釘趕走,有些心理歹毒的巴不得佐佐木石根從此消失。為此他們馬上開始上竄下跳活動,務要除去佐佐木石根而後快!最起碼讓老不死的退役。
麵對來自少壯派的咄咄逼人的威脅,關東軍高層當然不敢含糊,誰都不希望丟掉權力更不希望稀裡糊塗丟掉小命,為了共同利益必須保佐佐木石根,儘管他們同樣不喜歡這個陰鷙的家夥。
如同打麻將,佐佐木石根被刺一案變成少壯派手中的暗杠,他們一心指望借此阻止對手開和。
而當權派想和牌就不得不設法繞開,為了鞏固自己一方的利益,也為了顧及自己的臉麵,因此關東軍高層一方麵極力封鎖消息,一方麵竭儘全力搶救佐佐木石根和鬆井義雄,另一方麵全城大搜捕。
秘密通緝令立刻下達,軍警憲特全部出動嫌犯身高一米七五至一米八之間,體型偏瘦,至少聽得懂日語,操旅順口音,穿戴講究,右小腿中槍。所有這些信息都是沈春麗的!
特高課的人扣押了當晚出現在東亞飯店的所有人員,進行徹底摸排!與其說為了破案還不如說是為了防止消息外泄!
雖說如此,日本鬼子豈肯輕易咽下這口惡氣!平時鄉村裡有一人反抗,就殺掉全村人,一個鎮有人抗日就“三光”全鎮。
現在一個將軍兩個大佐被刺,負責整個案件偵破的特高課小泉大佐,差點想屠殺全城,他甚至不容其他人解釋,超級發揮獸性,足足把整個長春折騰的烏煙瘴氣,雞飛狗跳。
不知道又有多少苦難的中國人,冤死在屠刀之下。
首當其衝的懷疑對象是沈春麗,即使無辜也沒所謂,如果破不了案,特高課就準備拿這個滿洲娘們當替罪羊!因此沈春麗名義上接受詢問,協助調查,其實她足足三天沒有任何自由。
這還算好的,畢竟僅僅失去自由而已。以渡邊賢二為首,三木正芳與橫野一郎,以及便衣隊的王哲,無疑都負有重責,當時都被關了禁閉!特高課的野獸們平時就羨慕憲兵隊吃香的喝辣的,此時不報複更待何時?
新仇舊恨彙合到一起,於是免費的耳光鋪天蓋地,軍法棍呼嘯,把他們的臉蛋子和屁股打得像發酵過度的饅頭!
幸運得是沈春麗沒遭刁難,並非日本鬼子良心發現,而是佐佐木石根活著,並且腦袋清醒,老狐狸比任何人明白自己的處境,在滿洲對他構成威脅的不是俄國人,不是朝鮮人,也不是中國人,恰恰是他的同胞日本人!
如今他身邊已經沒有可以信任、能接受他驅使的人,因此為了自保,他下達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調沈春麗回來。
當沈春麗來到醫院時,才真真切切明白
刺客沒有說錯,他用仇恨的子彈準確無誤地擊碎了佐佐木石根的肘關節和膝蓋,也就是說佐佐木四肢從此徹底失去活動能力。但刺殺並沒有傷及佐佐木要害,除了失血過多以外,沒有任何生命危險。
相比於受了重傷的佐佐木,一個槍子未吃的鬆井義雄則慘啦,刺客當時攥著手雷,像掄大錘砸西瓜以雷霆萬鈞之勢狠砸他的後腦,醫生說如果擊打部位再低三厘米,鬆井義雄的腦袋當時就得像石頭下麵的雞蛋一樣碎裂!饒是撿了一條狗命,但嚴重腦震蕩!
從此他就與噩夢生活在一起,這也使得他更加殘暴。
沒有人知道此刻的佐佐木石根在想什麼。
沒來由被卷入刺殺大案,差點危及到生存,麵對不可預知的危險,沈春麗沒有害怕,當時確實沒有萬全之策,殺刺客良心上不允許。
但內心裡確實懷著對黨組織的內疚,無條件地痛恨自己魯莽;同時又暗暗擔心刺客,他能否離開被日本鬼子變成鐵桶的長春?被特高課關起來後,她長時間思考自己的處境,唯一的指望就是佐佐木石根,如果老狐狸不出麵,她畢將在劫難逃。
好在她判斷沒錯。
來到醫院後她儘量使自己表現得哀怨,表現得恐懼,表現得無依無靠。佐佐木居然竭力安慰她,擔心她再遭受莫名委屈,非常體貼地安排她在病房隔壁休息,如此一來特高課再也彆想找沈春麗麻煩。
說實話,經此一役沈春麗才真正明白,不管站在國家民族的立場上她對佐佐木石根有多大的仇恨,至少她個人生死掌握在佐佐木石根手裡,並且日常獲得了無微不至的關懷和照顧,有時候她甚至懷疑自己是否真的那麼痛恨眼前這條老狐狸。
沒有人比佐佐木石根更痛苦,他攤開四肢像一堆爛肉躺在病床上,這些日子裡,恨不得拿槍結果自己,一輩子興風作浪,大江大河等閒過,沒想到在小河溝裡翻了船!
自己一時輕率,也因為想拉攏海軍方麵的得力乾將西村佳彥,希望有機會成為日本帝國情報界的教父。因此才不顧後果拿自己當道具試驗沈春麗,最後自己真成了人肉靶子!
宋鐵柱一家人的死,不過是他血雨腥風的魔鬼生涯中一點泡沫,連酒酣耳熱後的談資都算不上。事後他也曾多方尋找宋家的獨子宋誠,打算斬草除根,但沒有絲毫線索,時間一長也就忘記啦!一個十來歲的農家小子,經此一役,沒被嚇死算他命大。
萬萬沒想到時至今日,這條小泥鰍居然找上門來,而且選擇了一個絕佳的下手機會,極儘侮辱之能事!
宋誠?他是怎麼活過來的?依據自己當年的研判,他肯定逃往關內,頂多是個苟延殘喘的流浪兒而已。絕對不可能潛伏在東北這麼多年,但他又依靠誰的勢力闖進滿洲國的新京!
出現時的意外,行動時的大膽、下手時的辛辣、撤退時的從容,無不顯示出此人久經訓練,絕非江湖草寇!他來新京乾什麼?